濟川王……

王阮心中總覺得有哪不對勁兒，但是，一時卻又說不上來。

于是，他也只得將此事放在心中，然后接著問道。

“目前來看，的確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這位濟川王，不過，倒也不能就此斷定。”

“陛下和長公主方才說，是奉太皇太后之命前來的，卻不知，到底需要臣做些什么？”

竇太后這么大費周章的，甚至愿意給出一個關內侯的爵位，只能說明，她有非得讓王阮來做的事。

而王阮思來想去，卻覺得自己除了之前顯露過的醫術之外，好像沒什么特別引人注意的地方。

劉徹向前俯了俯身，道：“皇祖母說，既然現在不能確定是誰在背后搗鬼，那么最好的辦法就是引蛇出洞，所以，她還是打算按照館陶姑姑提的建議，接一個宗子入宮養著。”

“原本她是打算，讓先生以中尉丞的身份，擔起這個差事的，但后來覺得，此事風險太大，所以，才特賜了關內侯的身份，以報先生之功。”

說這話時，小皇帝又有些沒有底氣，顯然，在為自家祖母這么算計王阮，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不過他這么一說，王阮心中的疑惑倒是解了不少。

怪不得老太太愿意給一個關內侯。

實在是這件事，非王阮不可。

就像是之前平陽公主推測的那樣，不管是調查流言，還是挑選宗室入宮，都是一個極為敏感的事。

這樣的事，要么交給最心腹的人來辦，要么就得交給一個在長安城里，和各方勢力毫無牽扯的人來主持。

一般來說，肯定是選前者最為妥當。

但問題是，這件事當中，還必須要考慮到另一個人的感受。

那就是眼前的這個小皇帝劉徹！

盡管竇太后已經將所有的緣由都解釋的清清楚楚，但有些時候，言語總是蒼白的。

尤其是在政治場中，只看別人說什么，而不看別人做什么，只怕不知什么時候，就會被人吞的骨頭渣滓都不剩。

劉徹當然不是這樣的人。

他雖然年少，但也并非沒有任何政治敏感度。

如果竇太后選了一個她自己最信任的人，來挑選這個入宮的宗室的話。

哪怕沒有給這個宗室任何的名分，劉徹也必然會質疑，竇太后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芥蒂和猜疑一旦產生，就再難除去，只會越埋越深。

老太太已經吃過一次虧了，自然不會再重蹈覆轍。

所以，她得選一個劉徹信得過，同時，又在長安城中沒有什么牽扯的人。

而且，這個人還得有足夠的官職份量，去主持這樣的大事。

這么盤算下來，王阮的這個關內侯，也就合情合理了。

不過，想清楚了這些，王阮心中卻更是重重的嘆了口氣。

因為越是如此，就代表著，他想要脫離這團漩渦，就越發困難了。

“太皇太后深謀遠慮，這么做的確是最合適的。”

不論心中如何作想，但面上王阮卻依舊點了點頭，笑著開口道。

見狀，平陽公主繼續道：“先生也不必因此憂心。”

“這段日子，阿徹會和先生一起，挨個召見這些進京朝見的諸王，到時先生只需在一旁陪坐，若是他們真的有什么別的心思，自然會借此機會親近先生。”

“到時候，我們順藤摸瓜，自然就能查到真相，先生放心，這段時間，我也會動用這些年在長安城中的人脈，盡力幫先生查探。”

“那就，多謝長公主了。”

王阮拱手感謝。

事情談的差不多了，王阮本來覺得，這二位也差不多該告辭離開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不管是劉徹還是平陽公主，都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陛下，長公主，二位還有何事嗎？”

片刻之后，終于還是王阮忍不住開口問道。

于是，劉徹有些期期艾艾的道。

“先生，你前些日子，帶回府的衛子夫衛姑娘，不知在何處，此前她在宮中受了委屈，朕想再見見她。”

啊？

王阮一愣，不過旋即，看著小皇帝略紅的臉，就有些沉默。

片刻之后，他輕輕搖了搖頭，喚來一名侍者，讓她帶著小皇帝去尋衛子夫。

說到底，各人有各人的命數緣法。

不該攔的，也攔不住。

“先生家中，看來合該是要飛出一只金鳳凰。”

看著劉徹在廊下消失的背影，平陽公主也是微微一笑，道。

“上次，陛下沒有成功把這位子夫姑娘給冊封成美人，這段時間，可一直都在生悶氣呢。”

“打從那天起，這么長時間了，他可一次都沒去過椒房殿，惹得太皇太后都把他叫了過去，好生勸了一番。”

提起這件事，不知為何，平陽公主的心情似乎很好。

“陛下雖是萬乘之尊，但終歸難以隨性而為，赤子之心未泯是好事，也是壞事。”

王阮顯然并不想多聊這個話題，飲了一口面前的茶水，他開口道。

“我沒猜錯的話，長公主留在此處，也還有話要說吧？”

果不其然，平陽公主聞言，臉色也微微一變，起身微微躬身，道。

“我是來替夫君，向先生致歉的，這件事是我考慮不周。”

“本想著夫君在朝中時日不短，想讓他帶著先生入宮，卻不曾想，他反而落了先生的面子。”

看來，平陽公主是知道，曹壽把王阮丟在外頭的事情了。

“既然長公主提到了這件事，那我也確實有幾句話想問。”

對于這件事，實話說王阮并不怎么在意，畢竟，也沒有真的影響到他什么。

只是，曹壽對他這種，莫名其妙的疏遠和敵意，總讓王阮覺得，有些似曾相識。

“先生請問。”

平陽公主點了點頭。

于是，王阮道：“我初至長安不久，許多事情不知，所以想問問長公主，平陽侯和曲逆侯陳何，關系如何？”

提到陳何這個名字，自然很容易就聯想到今日的早朝。

平陽公主眉頭輕皺，道：“先生是懷疑，我夫君和今日曲逆侯之事有關？”

王阮沒有點頭，也沒有否認，只是等著平陽公主的答案。

既然要他幫忙，那么，總得先保證他的安全。

曲逆侯陳何今日在殿上鬧騰的那一場，如今仔細想來，還是覺得絕非偶然。

如果說調查諸王，是竇太后給的差事。

那么這件事，就牽涉到王阮自己，自然要更多上心幾分。

于是，平陽公主眉頭皺的愈發緊了，道：“先生既然開口問了，那陽信也不欺瞞。”

“曲逆侯和平陽侯兩家，皆是太祖高皇帝賜封的開國功臣，關系素來不錯。”

“我夫君和陳何，雖然年紀有差，但勉強算是同輩之人，有時候也會一起宴飲游樂。”

“不過，具體的狀況，恐怕我還需回去問問夫君，才能答復先生。”

這話說的真誠坦蕩，王阮倒是也沒有繼續追著不放。

平陽公主也默契的沒有再提此事，反而閑談起了這些桌椅的制作工藝。

王阮見狀，就明白平陽公主，還是不放心劉徹這個小皇帝。

于是，他悄悄打發了人去后頭，看看小皇帝什么時候回來。

閑聊了一陣，姜伯忽然走了進來，稟道。

“君侯，此前您吩咐讓人，裁剪制作的衣衫，已經送到了，可要拿來讓君侯過目？”

“衣衫？”

這下平陽公主倒是來了興趣，問道。

“先生還會制衣嗎？”

聞言，王阮也笑著點了點頭，道。

“此前做這桌椅的時候，覺得如今的衣衫不便，所以，便做了幾套新的衣衫。”

“對了，長公主和陛下的也有，原本想著過幾日送過去當做禮物，沒想到今日二位正好在此。”

“既然如此湊巧，便讓人把衣服拿過來吧。”

對著姜伯吩咐了一句，后者立刻下去安排。

不多時，便送上來了幾套制作精美的絲綢衣衫。

“這是……”

平陽公主看著面前，被侍女拿起來的衣物，眼中不由閃過一抹異彩。

對于她這樣的貴女來說，各種珍貴的衣物自然是都見過的。

但是眼前的這些，雖然布料不算最好的，可卻是她從未見過的樣式。

見狀，王阮不由微微一笑。

果然，不管哪個時代，女人對于漂亮衣服，都沒有什么抵抗力。

說來，這還是衛君孺提醒的他，說是這些衣物比普通衣物要精美，既然做了，不妨多做一些，可以當做禮物送出去。

“長公主，這是對襟襖裙和馬面裙，用的還是上衣下裳的形制，不過做了一些改動，公主看看，可還喜歡？”

既然要做衣服，王阮自然是按照自己以前看到過的，現代漢服的形制來做的。

或許在面料和材質上，未必比得上平陽公主身上穿的，但是，卻肯定有諸多創新之處。

“好，和我以前見過的諸多衣物，都不相同，但很漂亮，尤其是這馬面，我府中有幾匹織金暗紋的料子，若是做成這樣，必定好看的緊。”

“這身是什么？”

平陽公主明眸之中，精光閃動，臉上出現了從未有過的驚喜之色。

見此狀況，王阮只得一件件的介紹。

“這件名為齊腰襦裙，用的也是上衣下裳的形制。”

“襖裙寬松，更適合秋冬時節，這襦裙是窄袖，搭上披帛，可以在夏天乘涼時穿。”

“哦，還有這件，長褙子，也可以用在夏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