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部一陣痙攣，柳觀扶著馬桶開始嘔吐。酒與藥的混合氣味，很快“填”滿整個衛生間。
他難受的流出眼淚，透明線狀口水懸掛在嘴角，隨時都會斷開。又干嘔了兩次，仿佛有雙無形大手要將他的腸胃從口中拽出。
他擦了嘴角的口水，打開水龍頭，捧起水洗了洗臉。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精神狀態比剛才好上些許。
看著嘔吐物被水流帶走，柳觀的負面情緒好像也被水流帶走，他再次看向鏡中的面容，雙眼有了一絲絲光彩。
早上7點，門口響起敲門聲。
柳觀早已穿好參加葬禮的服裝，胡子與頭發都打理了一下。
“早上好。”柳觀打開門，對站在門口，穿著修身黑色西服的米潞道。
米潞本想安慰柳觀，她將到嘴邊安慰的話語硬生生“咽”回肚子里，露出微笑：“早上好，柳觀！”
看著面前1米75的身高，齊耳短發，衣著得體的柳觀，米潞還以為自己敲錯房間門。
她仍清晰的記得，上一次自己見到的柳觀同樣是1米75，齊耳短發，但那時柳觀的精神狀態與眼神，與現在面前的柳觀可謂是判若兩人！
柳觀拿上鑰匙與手機，對愣神的米潞道：“葬禮幾點？”
“上午九點，”米潞說完，才回過神。
米潞啟動車子，忍不住又看向副駕駛的柳觀，嘴唇張了張，又合上。
“你想說什么？”柳觀問欲言又止的米潞。
米潞側身看向柳觀，注視他的雙眼，認真道：“我知道這很讓人難受，你要是想哭，你可以大聲哭出來，千萬不要壓抑自己的情緒，這樣對身體不好！”
“謝謝！”柳觀說完就閉上眼睛。
米潞看著柳觀的反應，內心想：“他果然在壓抑著情緒……”
她將車載收音機打開，調到經常聽的調頻，駕駛車出發。
各位聽眾早好，歡迎您收聽南江市早間新聞，今天是2024年3月20號……
一星期前的《解剖者》案件，讓南江市群眾人心惶惶。迫于各方面的壓力，上面命令南江市有關部門7天內必須破案。
目前為止，各方渠道沒有關于《解剖者》的新信息，希望相關部門可以在限期內破案，將兇手繩之以法。
米潞在等紅綠燈時，將收音機關了，怕影響到柳觀的心情。
8點40分，米潞與柳觀來到靈堂，教授的子女對柳觀點頭示意。
米潞小聲道：“你去見見教授，等下要火化……”
柳觀走到棺材前，低頭看著教授的面容。兩人相處時的點點滴滴，如潮水般襲來，變成一個個記憶片斷，在腦內快速播放。
先是一滴淚落到教授安詳的面容上，接著第四滴，第九滴，分局別落到教授的眼睛上，臉頰上，鼻頭上，嘴唇上……
柳觀忙控制情緒，擦了擦自己的眼淚。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擦去落在教授臉上的眼淚，生怕動作幅度過大，會打擾到這位熟睡的老人。
柳觀走回米潞的身旁，接過她遞過來的手帕。
其他人排隊瞻仰遺容，柳觀目不轉睛看著那些人。
一位上了年紀的婦人，一手捂著嘴巴，一手扶著棺材，小聲抽泣著。
一位與教授差不多年紀的老人，嘴唇緊閉，就那樣盯著棺材內的教授一言不發。
一位中年人深呼吸幾次，拍拍教授的手背，轉身擦了一下眼淚。
教授女兒早已哭腫的雙眼，仍沒阻擋眼淚的沖鋒，一滴滴代表親情、思念、遺憾、無奈、委屈的淚珠奪眶而出。
教授的兒子緊咬牙齒，無比認真的看著父親的面容，好像要將那張臉烙印在記憶中，留存在雙眼內，雕刻在心頭上。
他可能會想，這個陪伴他漫長歲月的父親，他好像非常熟悉，又無比陌生。
這張臉他見過無數次，可就是無法形容出他的模樣，自有記憶始，都沒有觸摸過這張臉哪怕一次，現在他越想記住張臉，好像越記不住……
上午11點，教授的親朋好友來到墓園，天空開始下起蒙蒙細雨。
柳觀感受著蒙蒙細雨，仿佛是將所有人的悲傷、思念、不舍，全部帶到泥土中，棺材內，皮膚上，好讓教授感覺到，觸碰到，理解到一樣。
等填完土，大部分人陸陸續續離開。
蒙蒙細雨漸漸變大，好像抗議那些人的離開，不愿多陪教授一會。
教授兒子拍拍柳觀的肩膀，哽咽道：“謝謝你能來，你要振作起來，我想父親也希望你振作起來，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給我打電話。”
柳觀雙手接過對方遞來的名片，點點頭道：“我不會讓教授擔心我的，我會振作起來，你們放心！”
教授女兒給了柳觀一個大大的擁抱，擦了擦眼淚道：“謝謝你陪伴父親這些年，雖然我們不太熟悉，但你做了我們應做的事，我們非常感謝你。”
雨越下越大，柳觀一人站墓碑前，伸手撫摸墓碑上教授的相片。
雨水帶著淚水一起落到墓碑上，劃過教授的相片，名字，年，月，日……
逝去的人也許能感受到活人情緒，但活著的人無法隱藏對逝去之人的情感，眼淚或許是情感最好的呈現與表達……
“這樣你會感冒的，快一點過來這邊躲雨。”
米潞對著墓碑前的柳觀大喊，聲音被雨聲一點點減小，但柳觀終究是聽見了。
柳觀拿著毛巾擦頭發，轉過頭問米潞：“我是警局顧問，我的工作是什么？”
米潞聳聳肩，見柳觀不像開玩笑的樣子，解釋道：“我與你都是教授的學生，我學的心理方面的，你主攻微表情方面，所以你覺得你的工作是什么？”
“微表情！”
柳觀皺著眉頭，開始搜索起腦內的記憶。可惜沒有搜索到與《微表情》相關的記憶，一點點也沒有！
“我是用微表情，來幫助他們破案？”柳觀將毛巾遞給米潞，“目前破了幾個案子？”
“據我所知一個沒有！”米潞將毛巾放進提袋中，“我相信你的實力。”
柳觀剛想說話，被雨水打濕的黑色西服上衣口袋里手機震動起來。
“喂，局長。”
“謝天謝地，你終于接電話了。”局長感嘆道，“你明天能過來工作嗎？我們需要你的幫助，你應該聽說上面要求我們限期破案！”
“好，好，我明天準時上班。”
“那太好了，明天見。”
柳觀將手機裝起，自言自語道：“特么的，上輩子的習慣，這輩子還沒改掉！”
“你說什么？”米潞疑惑的問。
“沒什么……”
柳觀坐在副駕駛，內心：“微表情記憶完全沒有，我明天上班怎么辦，現在學微表情怕是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