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隊點點頭，接過了話頭。

“昨天的審訊工作，一開始是比較艱難，但是在我們同志的堅持下，最終還是擊潰了嫌疑人劉杰的心理防線。”

“劉杰供述，他聯(lián)系到黃川中專的一名學生會成員，通過該名學生會成員的小范圍宣傳，陸續(xù)找到了一些學生進行面試。”

“面試的崗位只有兩種，對于畢業(yè)生就是管培生崗位，告訴對方是將其作為管理儲備人員進行培養(yǎng)的，將來也可以像他這樣負責一個獨立的營銷點。”

“另一種，則是實習生和暑假工，話術(shù)就是告訴對方萬田的報酬可觀，但是需要前往總部集中培訓，培訓是免費的，但也是封閉的。”

“之所以選擇在帝皇夜總會進行招聘工作，劉杰的解釋是，會顯得萬田比較有錢，連他這個營銷點負責人都能每天來夜總會消費，可見他的工作報酬是很高的。”

“而實際上，這些都是來自總部上級的指示。”

“我們當天就找到了黃川中專的那名學生會成員以及一些跟宋雪松相似的準備面試的學生，證實了劉杰的供述。”

“但是劉杰始終堅稱，他只知道這些，也只做了這些，至于學生們?nèi)チ丝偛康氖虑椋恢溃膊粚儆谒茌牎！?

“所以，劉杰一直準備打的是無罪辯護。”

“我們也把這些情況匯報給了市局，目前時間較短，市局還沒有給出進一步的指示。”

“大家可以先就這件事發(fā)表一些個人的想法。”

“之后，我們也再來捋一捋工地命案的最新進展。”

話落，大家開始熱烈討論起了萬田保健品公司的傳銷疑云。

萬向陽一直沒有說話，但是他發(fā)現(xiàn)大家似乎對于北派傳銷都沒有太多了解。

仔細斟酌了一番，他才站起來發(fā)言。

“我在市局參與統(tǒng)一的轉(zhuǎn)正培訓的時候，那時候正是上面下達關(guān)于打擊傳銷組織活動的時期。”

“所以那段時間，我也特意留意了一下這個事情。不僅是在市局的學習，還有一些報紙雜志上的相關(guān)宣傳和案例，我在閑暇時間也都看了一些。”

“正好我想起來之前看到過的一篇分析報道，當時那篇報道好像也沒有特別火，畢竟鋪天蓋地的宣傳還是很多的。”

“可是這篇報道里就提出了一個新的情況。”

萬向陽詳細地介紹了他所知道的北派傳銷，大家仔細聽了之后，也都表示認可。

98年的信息畢竟算不上發(fā)達，所以縣城的警察學習也是有一定的滯后性，不過好在大家的學習能力和理解能力都是很合格的。

“嗯，確實是不錯的方向，接下來按照這個方向去審，相信是一個好的突破口！”牛隊還沒說話，坐在主位的副局就當即表示了認可，“好，繼續(xù)研究一下工地命案吧。”

蔣宇立刻匯報了工地案的案情和最新進展，這就說到了關(guān)于萬向陽的二姨夫的事。

牛隊發(fā)表了意見，“你的選擇是對的，無論這個李勝春到底是什么的人，在沒有其他證據(jù)的時候，僅僅依靠高壓審訊是有些冒險的。”

這次會議主要解決的就是萬田的事，萬向陽提供的方向給縣局的審訊帶來了新的角度。

原本劉杰一直堅持的無罪抗辯，因為警方提出的北派傳銷分方向，也順利擊垮了劉杰的心理防線，他認識到所謂管培生和暑假工的說法已經(jīng)站不住腳了。

但是這幾日，萬向陽其實是煎熬的。

他始終不愿讓自己去相信二姨夫是個惡人。

即便是二姨和小光，其實他們也不過是性格脾性不太好的普通人吧。

已經(jīng)過去了四天，萬向陽知道，比對結(jié)果快要出來了。

萬向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經(jīng)歷過小光試圖跳樓的事情，二姨整個人好像都沉寂了下去。

但到了晚上，二姨突然獨自來到萬向陽的宿舍找了他。

“影院的工作我已經(jīng)辭了。”二姨一改往常的跋扈，語氣很平靜。

她認真地看了一眼萬向陽。

“你長大了，越來越像他了，真的是，很討人厭啊。”

萬向陽不明白二姨說的是誰，只是心里隱隱覺得，應(yīng)該是自己的父母吧。

“這么多年，你二姨夫為你上了不少心，我沒他好。”

“因為我就是討厭你啊！”二姨輕笑著，但眼中似乎有些晶瑩。

她坐在萬向陽單身公寓的桌邊，手指輕輕敲著桌面。

“你瞧瞧你的到來，你就是災(zāi)星啊！”

“可能你聽家里其他的老人說過吧，說我嫉妒我姐姐，她比我美那么多，可她卻未婚生了你，我原本春風得意，可她卻死了，她死了就算了，我媽媽也很快跟著去了，還扔下了你這個小孩，我如果想要房子，就必須收留你！”

“哈哈哈，多討人厭啊！”

二姨的眼睛亮亮的，鼻頭似乎有些微紅。

“那些親戚都罵我，不理解我。”

萬向陽經(jīng)歷兩世，早已想通了這些事，他平靜地說出來自己的想法，“他們不知道，那時你也只是一個剛長大的姑娘，是他們也不想負責，卻還要道德綁架你。”

二姨吃驚地看了一眼萬向陽，她確實沒想到萬向陽會說這些話。

“你還真的是……特別討人厭啊！”她嗤笑著，一滴淚卻從臉頰滑過。

“你的性格跟我姐姐真像啊。那么堅強，那么倔，又總是……總是能看懂我。”

“其實這個世界上，只有我的姐姐最疼我。小時候，別人笑我跟姐姐是黑白無常，因為她白我黑，她從來不在意自己，只是來安慰我。”

“雖然我一直活在什么都不如她的世界里，但她一直一直一直都對我那么好。”

“我穿的從來不是她的舊衣服，其實都是她最喜歡的衣服。”

“后來她有了你！當然她最愛的就是你了。其實那個時候我也很喜歡你，小小的，那么可愛。”

“但是姐姐被人笑，被人罵，因為你父親！”

“姐姐生了你，身體一天比一天差，都是因為你的父親！”

“她就那么死了，你知道嗎，她臨死的時候還在跟我道歉，說她連累我了。”

“她可真傻，我怎么會需要她的道歉？”

“但是你的樣子越來越像你的父親！我越來越?jīng)]法喜歡你！因為你的父親拋棄了她，害死了她！可你是姐姐的孩子啊……”

“我從來不是好人，這些年，你每天在我面前，我就每天很痛苦！”

“我雖然脾氣不好，但總歸沒有太虧待你，你現(xiàn)在也很好了。”

“是時候說再見了。我要帶著小光離開了，希望我們永遠不要再見。”

“臨走之前，我想我應(yīng)該做個最后的了結(jié)。”

“就是現(xiàn)在，你姨夫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警察局了，自首。他這兩天把事情告訴我了。處理好我和小光的事情，我們出發(fā)前他就會自首。”

“其實是我的錯，或許我太兇了吧？他不過是想要多賺點錢……”

“算了，這些事你一會自己聽他說吧。”

“我只是來告訴你一件事的，就當是為了我的姐姐吧。”

“你的父親活得好好的。雖然我不認為他會出現(xiàn)，但如果有一天他來找你，希望你能記得我說的這句話。”

“記住，他拋棄了你的媽媽，他害死了她！”

“不要像他一樣，背叛你死去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