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向陽的這句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很驚訝。

一時間，包括小光，大家都看著萬向陽。

萬向陽怎么就一口咬定不是小光殺人的呢？

好在無論是蔣宇還是小劉，在場的所有人都相信萬向陽這么說不可能是為了幫小光脫罪。

“老實說，自從我看到你的球鞋，”萬向陽對著小光說，但也是說給在場的其他人聽，“又見過現場的情形之后，我就知道最起碼你是沒有殺人的。”

“姚哲被人用鋼筋猛烈地反復擊打頭部，導致他整個頭部幾乎是血肉模糊，還有，他的致命傷是銳器刺穿心臟，這些都意味著什么？嗯，一定會有大量的噴濺血液。”

“當然，我們沒有找到你當天的衣服，無論你是脫下來扔了燒了還是洗掉了，這都不那么重要了，因為你的鞋子還在，你那天必然是穿著這雙球鞋的，因為它粘上了泥土。”

“但是，你的球鞋上只有土，幾乎沒有血跡。”

這句話一出，蔣宇他們立馬就懂了。

“如果你穿著這雙鞋，無論是先用鋼筋猛擊姚哲，還是最后用銳器刺穿他的心臟，你的鞋子上不可能這么干凈，不可能沒有一滴血。”

“這不就奇怪了，你明明踩過土坑，可你沒有粘上血，大概只有兩個可能。第一，你站在一旁觀看了這場屠殺，第二，你在姚哲死后出現在現場。”

“唉，”萬向陽無奈地攤手，“無論是哪一種，我還以為現在這陣仗，能把你嚇得趕緊說出真話呢，沒想到你這嘴比殺人犯還硬！”

“所以，你可以說一說，你到底是哪一種呢？”萬向陽直視著小光的眼睛。

他在小光的眼睛里看到了震驚。

小光張了張嘴，似乎還沒有從萬向陽的這段話里緩過神來。

“我再提醒你一句，這個事情你可能不懂，通常來說，公安偵辦案件后需要提交檢察院，由檢察院審核案件證據鏈，然后提交法院，為了提高檢察院的勝率呢，檢察院對于公安提交的證據當然就是有要求的。”

“我說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呢？由于你不說，所以證據在你這里出現了疑點，檢察院可能會反復要求對你重新審訊，檢察官也會來審你，你好好想想自己能不能受得住，你應該明白，我，你是指望不了的。”

“往后，需要你自己扛。你此刻的沉默，又有什么意義呢？”

“如果你目睹了犯罪的全部過程，而你選擇了沉默，這確實涉嫌包庇罪，但是一來你現在可以立功，二來你還是未成年人，只要不是殺人放火，你都還有未來。”

“我說這些也不是為了你，我只是不想看到二姨夫這個樣子。而且，我也僅有這一次機會來跟你說這些，畢竟你是我的表弟。我現在能站在這里跟你說話，已經是我的領導格外開恩了。”

“可能也是看在你還是個未成年的面子上，才同意的。”

在刑偵工作中，審訊是極其重要的一環，并非所有的案件都是完全依靠刑警調查出的線索來定案。

相反，在許多案件中，犯罪嫌疑人的供述往往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所以審訊可以說是一門專業的學科。

對于普通人而言，只要立于國徽之下，就會感受到無形的壓迫感。一般來說只有慣犯累犯和極個別心理素質異于常人的惡性罪犯，才可能扛得住審訊的壓力。

而小光只是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能夠撐到現在，已經屬于罕見，尤其是如果人確實不是他殺的情況下。

小光終于扛不住壓力，哇得哭了出來，他哭了一會，才一邊抽抽一邊開了口。

“其實都怪我！是……是我讓姚哲去工地的。”

小光開始講述起了事情的經過。

他雖然不住校，但是中午的時候他并不回家。小光會告訴父母，也就是萬向陽的二姨和姨夫，他中午在食堂吃完之后，會跟同學一塊自習，或者是打球，或者是參加學校的社團活動。

一開始，小光確實是這樣做的。

可是沒多久，小光就發現原來同學會在中午的時候在寢室偷偷玩牌，推牌九。

當他知道這個事的時候，他就再也沒有心思做其他的事了。

小光開始每日中午流連在學生寢室中，可是他無論是運氣還是技術似乎都不太夠。

日復一日地，小光發現自己不僅用光了所有的零花錢，以及從家里偷拿的錢，甚至還欠了同學一些錢。

對小光來說，欠錢都不算可怕的，但是因為欠錢同學已經不愿意讓小光參加牌局了，這才讓小光開始焦躁。

這個時候，宣傳委員唐子墨來到了他的面前，唐子墨特別會說話，也很有義氣，主動借給他二十塊錢。

可是小光覺得自己太不爭氣，不過一天的時間，他就又輸光了。

唐子墨并沒有生氣，而是“好心地”告訴他，姚哲有很多錢。

但是姚哲這個人他很不好說話，他肯定不會借錢的。

小光懵了，他問唐子墨，那該怎么辦呢。

唐子墨就那樣笑著看著小光，看了很久，然后問他，“你可以偷偷地借呀！”

小光一下子就懂了，可是他不敢這樣做，更何況，他并不了解姚哲，他也不知道怎么偷。

沒想到，唐子墨又給小光出了一個“貼心”的主意。

“我可以幫你，但是這個事畢竟是為了你，不是為了我。所以，你得答應我，如果姚哲發現了，或者被別人發現了，你要把這個事扛下來。總不能我幫你干這種事，我還要幫你扛吧？”

唐子墨的理論似乎很有道理，焦慮的小光一時都沒想到該如何反駁，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感謝唐子墨。

“好，那肯定的！”

唐子墨笑著點點頭，看起來很滿意。

很快，唐子墨就把錢交到了小光手上，唐子墨給了小光五十塊錢。

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小光當時有些害怕，但是唐子墨卻顯得很不開心，“難道你還要我冒著風險現在還回去嗎？好不容易借到的，你趕緊讓自己翻身，該還的錢都還了，然后再還給姚哲，這樣不是很好嗎？”

事已至此，小光也只能點頭，更何況，牌九的聲音已經在他的腦海中響了起來，他如何能拒絕。

小光對唐子墨甚至千恩萬謝，并承諾一旦他翻身，他一定請唐子墨去市里吃頓大餐。

唐子墨還是那樣笑笑，不過這一次看起來笑得更加滿意了。

因為他放在褲兜里的手，還攥著三百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