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向陽拿起的物證袋，正是他在紫藤街17號發現的那件穿過的藍色襯衫。

當時他就留意到了那件襯衫，所以判斷出死者李新輝特意換了衣服，很可能是為了迎接某個人，或者去見某個人。

而這件藍色襯衫很明顯已經穿得有些舊了。以李新輝和楊麗梅的這個家庭條件來看，以及李新輝目前的身份，起碼是縣計生局宣傳科科長，一件襯衫對他來說沒必要穿到舊。

那么就只有一個可能性了，這件藍色襯衫是工作需要，雖然衣服上沒有印任何字樣，但仍極有可能是統一的工作服。

計生局宣傳科與普通工人階層可完全不同，工人有統一的工服，工服上會有字樣，而計生局統一發放的工作襯衫則應更加體面，與工人的工服風格應是不同的，所以這樣一件無字無印的藍色襯衫在一開始被誤認為個人常服也是很正常的事。

“誒！好像，真的好像就是這個顏色。就是這種顏色這種款式，對，我不會記錯的，因為當時我看了一眼那個男人的后背，我就覺得這衣服看起來板正，可其實質量恐怕是一般，看著不吸汗，衣服都被汗透貼在后背上的，跟這個衣服的材質看起來都是一樣的！”

這一回李春勝也被萬向陽的情緒感染，整個人也激動起來，連話都多了一些。

他也很興奮，因為他覺得自己應該終于是派上用場了，這樣是不是就代表他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這個時候，被物證科的同事匯報了情況的牛隊也趕到了這里，正好聽見了李春勝說的話。

“怎么回事？這衣服是什么意思？”

雖然聽到了李春勝說的話，但牛隊此時并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萬向陽簡要地概述了李春勝剛才的證詞，以及自己對于這件藍色襯衫的推斷，牛隊也是立刻就反應了過來。

“不錯啊，這是一條很有價值的線索，給整個偵查提供了新的思路和方向！”牛隊贊賞地看著萬向陽。

“一開始，更多地是考慮是不是楊麗梅的情夫在場，與楊合謀殺害了李新輝，后來也是你很快就發現了曹培文這個人與楊關系不一般，不過可惜曹培文的指紋不匹配。這時候就開始考慮這高腳杯到底是不是楊麗梅和她的情夫用的呢，曹培文到底是什么身份，這些還沒來及細查，你直接就找到了現場第三人的線索方向！”

牛隊顯然也被萬向陽的一次次的線索突破感染了，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

“還真是從未想過的方向啊！這個人竟然是李新輝單位的同事！所以這個同事到底是來找楊麗梅的，還是來找李新輝的呢？”

“啊，不管怎么說，先通過指紋排查，非要揪出來這個人不可！”

牛隊重重地拍了拍萬向陽的肩膀，眼神中都透露著毫不掩飾的認可。

“對了，你可以回去了，不過如果我們有需要，也希望你可以積極主動配合。”這話是牛隊對著李春勝說的，但其實完全是因為萬向陽的功勞。

牛隊的心情很不錯，找到了突破口，他甚至愿意在不通知李新俊的情況下直接讓證人李春勝離開。

“牛隊。”萬向陽叫住了牛隊，又多說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如今的萬向陽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對身邊的上位者有天然的畏懼感的少年了，歷經風霜，他承認人與人有能力之分，但畏懼開口表達是完全沒有意義的。

如果能夠學會站在更高的位置看問題，就會發現站在自己面前的領導，也不過是個勤勤懇懇的高級打工人。

“這個人顯然卷入過這些事情，但是這個人應該不是兇手。”萬向陽也沒有賣關子，直接就解釋了自己的看法，“我二姨夫看到這個人離開了紫藤街，時間上也可以判斷他應該沒有時間再度返回作案。而他離開的時候，身上并無血跡。”

“如果是他作案，現場那樣凌亂，他的身上不可能沒有血跡。”

牛隊點點頭，認真地看著萬向陽，“你的判斷是對的。我發現自從你轉正之后，比你實習期來說變化太大了，進步相當快，這個案子也出力不少，后續你也可以繼續跟進，有什么事情也都直接向我匯報就行。”

萬向陽倒是平靜地點點頭，一旁的蔣宇是看傻了，這什么情況？報道第一天，直接晉升成隊長的左右手了？！

雖然蔣宇的想法帶著故意夸大的成分，但他的震驚和羨慕是真的。

紫藤街命案發生的第一天，深夜，二姨夫李勝春終于走出了警局。

萬向陽抬起頭，看著漫天星空，第一次有了一種天地遼闊，星河璀璨的空寂感。

夏夜，終于迎來了第一縷涼意，撫平了人們心中的幾許焦躁。

萬向陽親自把二姨夫送回了家，這個男人與萬向陽并無血緣關系，但無論是前世還是現在，二姨夫從來將他視若己出，更是有了前世，看到了后來二姨與表弟的嘴臉，萬向陽心中的親人便只有二姨夫一人。

回到家的時候，屋里的燈都關著，顯然二姨和表弟都睡了。此時也不過晚上十二點，雖說在98年也稱得上深夜了，可畢竟二姨夫在警局一直未歸，這兩個人怎么能睡得如此安心踏實？

二姨夫倒是毫不在意，還小聲囑咐萬向陽小心點，別弄出聲音，摸著黑進了屋，只打開了衛生間那盞昏黃的小燈湊著亮。

“你先去洗，先睡吧，你這一天折騰地也累了。”二姨夫心疼萬向陽這一天從省城奔波回來，就一直忙著案子。

萬向陽推辭了，雖然沒有經歷過，但是他知道進了審訊室，還碰到過李新俊這樣的人，這絕對不是好受的事，只是二姨夫不說。

“我一點不累，我年輕著呢，怕什么累，二姨夫你趕緊去洗洗歇吧，我去給你倒杯水。”

雖然萬向陽的聲音不大，但他也懶得像二姨夫李春勝那樣小心翼翼地，所以兩人這番互相謙讓地，倒是把二姨吵醒了，她就像是睡夢中被驚醒而失去真實感一樣尖叫了出來。

“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