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夢縈魂牽 九

南苑獵場依山而建，草色綿延到遠方，如同絹畫。

好久沒有這樣自在的感覺了。

可惜，不過自在了三天，便傳來了殷行郾的旨意，皇上要駕臨此地狩獵。

他突然有這樣的好興致？我不信。

殷行郾從來不做無謂之事，總是在表象之下藏有利己的目的。

陸熠驟然變得緊張的神情，也寫滿了心事，他并不希望殷行郾來打擾我們。

這幾日他都宿在嚴武的帳中，嚴武曾打趣他，放著那么個美人不睡，跑來跟我做伴，你是有什么特殊癖好了嗎？

這話迎來的自然是陸熠的一記暴捶。

其實對此我也有些好奇，他除了介意禮數之外，似乎還有其它深藏的原因。

我又想起他曾經說的，如果騙了我的話。

除了公務以外的空暇時間，陸熠每日帶我騎馬賞景，二人也如同神仙眷侶一般。

從接到圣旨到殷行郾駕臨南苑，也就五日時間。

五日后，靜鞭九響，御前侍衛黑壓壓的鐵陣前，響起了南苑將士迎接殷行郾的呼和聲：

“天—佑—圣—躬，皇上萬歲！”

殷行郾高坐于皇攆之上，身后還有兩抬嬪妃的轎攆。

一處下來的人，我已見過，是江雨盈。

而另一處，一個鳳目閃閃的女子，想必就是蓉妃了。

這個名義上導致我與殷行郾和離的女子，我竟是第一次見，也是有些好笑。

她身旁的侍衛有些眼熟，仔細看，是那日殷行郾安排接我進宮見殷承昀的人，叫凌寒舟。

嚴武皺皺眉，有些關切的小心觀察陸熠的神情，隨后上前躬身單膝跪下：“南苑獵場總兵嚴武，恭迎皇上！”

陸熠與我，以及身后將士隨之跪地：“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殷行郾勾起嘴角：“本來委派陸將軍前來檢閱即可，但近來天氣轉涼，樹木凋敝，正是圍獵的好時候，孤有心來此狩獵，希望不會打擾你們練兵。”

嚴武忙道：“皇上鞍馬勞頓，臣已吩咐將士將行宮收拾妥當，還請皇上前去歇息。”

陸熠自始至終未發一言，我了解他，他不是個擅于隱藏情緒的人。

他對殷行郾的不滿，就快要寫到臉上。

不過還好今日人數眾多，少有人注意到這一點。

殷行郾笑道：“有勞眾將士，孤王從宮內攜帶歌姬幾十名，慰勞南苑，今夜眾將與孤同樂，不醉不歸！”

前些天剛舉辦的篝火晚宴還在眼前，殷行郾來了，自是要更隆重更熱鬧。

我能感覺到，江雨盈的視線落在我身上，蓉妃的視線也落在我身上，也許我注定到哪里都清凈不得。

高高的篝火堆再次被架起，與上次不同，這次將士們都循規蹈矩的安坐著，嚴武與陸熠也都收起了血燒春。

每個人都不自在，哪怕宮里帶來的珍饈美酒數不勝數，殷行郾讓他們感到威懾。

他自己也察覺到了這一點，招手叫來高進忠耳語。

沒一會兒，高進忠領著兩隊舞姬歌姬，穿過幾個營帳，款款來到中央。

樂聲響起，伴著篝火的倩影列隊舞動，陸熠他們陪殷行郾坐于席間上首，我坐于一側，火光恍恍惚惚，看不清陸熠的神情。

蓉妃姍姍來遲，卻似已經飲了酒一般，臉上掛著紅暈。

殷行郾皺眉看著她落座，江雨盈像是個局外人，心思完全不在酒宴上。

看著中央篝火旁隨樂聲舞動的歌姬，蓉妃忽得站起身來：“這些宮人舞的好，但是再好，也沒有前丞相之女云姑娘會舞。”

“皇上，您說對吧？”

我困惑的愣在當場，這跟我有什么關系嗎？

殷行郾“啪”的一聲將手中酒杯放下，高進忠連忙小跑到蓉妃身邊：“蓉娘娘，您這是何出此言呢，快快坐下，切莫因此攪了皇上的興致。”

蓉妃飲了酒，自言自語一般不管不顧：“我真是受夠了，左一個皇上，右一個皇上，皇上的心又沒在我們這里，我做什么，還會影響到他嗎？”

誰都看得出來，蓉妃是在借題發揮，發泄心中的怨氣。

從前都傳殷行郾寵她，寵到為了她與我和離，如今看來，她的日子，也并不好過。

女人是最懂女人的，她心里的苦，排解無門。

可這些都過去了，如今何苦要在牽連到我？

牽連我，受辱的是陸熠。

嚴武微妙的觀察著這一切，陸熠坐在上首，我現在去找他解釋，未免太招人眼了。

也許現在退席是最好的選擇。

高進忠招呼左右宮人，將喝醉的蓉妃扶到行宮休息，蓉妃卻將面前的酒盞砸在地上。

陸熠沉默以對，殷行郾也自始至終沒有抬頭看這場鬧劇。

趁著眾人被亂哄哄的景象吸引，我悄悄回到賬中，星闌正在里面收拾，見我回來了很奇怪：“小姐，宴會這么早就結束了嗎？”

“沒有，我有些乏了。”

說話間，我眼圈便紅了，這人世間何時才能有我一方凈土。

星闌走過來：“小姐，莫不是受了委屈？皇上又給你難堪？陸將軍怎么不想想法子攔著。”

星闌最知道我心里的苦。

“不是他，陸熠也有難處。”

星闌欲要再勸，我卻真的想靜一靜，便想了個法子打發她：“你去宴會旁邊，幫我看著點陸熠，別讓他喝多了。”

“行。”星闌領命去了，我坐在梳妝臺一旁，心里悶的很，席間喝了幾口不知什么名字的酒，酸澀異常，更加難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