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在耳畔瘋狂呼嘯。

那風聲尖銳，仿佛要撕裂耳膜，吞噬周遭一切細微聲響。

周邊的景物化作一片流動的墨彩，模糊不清，急速向后倒退。

速度快得令人心悸。

清心劍裹挾著三人，如一道驚電，撕裂長空。

究竟飛了多久，半個時辰，抑或更漫長的時間，林間無從判斷。

時間的概念，在極致的速度面前變得模糊。

他始終保持著清醒，雙手死死攥著冰涼的劍柄，努力感知著外界的變化。

清心劍最初那股沛然莫御的推力，此刻已如強弩之末，帶著他們飛行的速度越來越慢，不復先前的迅疾。

劍身原本璀璨奪目的乳白色光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包裹著三人的光柱亦隨之搖曳，變得不再穩定。

身旁，程凌雪與方明遠依舊死死抱著林間的大腿。

兩張年輕的臉龐在呼嘯的風中扭曲變形，雙目緊閉，顯然這種長時間、高強度的極速飛行，對于他們的體質而言，還是有些勉強。

林間雙手竭力調整著清心劍的方向，盡量將劍鋒朝著地面沖去。

隨著清心劍不斷墜落，下方翻滾不休的濃厚云海，終于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云層漸漸變得稀薄，露出了連綿起伏、一望無際的墨綠色山巒，不再是白茫茫的一片。

群山如同一頭頭蟄伏的巨獸，沉默而威嚴，散發著原始的蒼涼。

林間極目遠眺，銳利的目光如同鷹隼般掃視著下方陌生的地界，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他必須盡快在下方尋找到一處相對安全的著陸點，否則，一旦清心劍靈力耗盡，從高空墜落，后果不堪設想。

突然，前方一道銀練般的巨大瀑布從一座高聳入云的山崖間奔騰而下，聲勢浩大，即便在高空也能隱約聽聞其轟鳴。

瀑布下方，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水潭，水汽蒸騰，朦朦朧朧。

“就是那里。”林間心中幾乎是瞬間便做出了決斷。

他用盡周身殘存的力氣，操控著已經不太靈光的清心劍，手臂肌肉緊繃。

劍尖在他的意志下，微微偏轉，朝著那片深潭的方向，開始加速俯沖。

包裹三人的光柱，在距離下方水潭尚有七八十米的高度時，也徹底消失殆盡，再無憑借。

強烈的失重感猛然襲來。

三人如同斷了線的風箏，直直墜向那片深青色的水面。

“噗通！”

巨大的水花沖天而起，又重重落下。

冰冷刺骨的潭水瞬間包裹了林間，巨大的沖擊力讓他胸口一陣發悶。

好在他肉身強橫，這點沖擊力尚在承受范圍之內。

林間迅速調整姿態，手中依舊緊握著那柄已經失去光華的清心劍，奮力向上游去。

“嘩啦——”

他破水而出，甩了甩濕漉漉的頭發，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

冰涼的潭水讓他混沌的頭腦清醒了不少。

四周水汽氤氳，瀑布的轟鳴聲震耳欲聾。

他環顧四周，水面上除了翻涌的浪花，并無程凌雪與方明遠的身影。

墜落的瞬間，巨大的沖擊力已將那二人從他身邊震開。

林間心頭一緊，來不及多想，將手中的清心劍隨手丟上岸邊。

深吸一口氣，再次一頭扎入冰冷的潭水之中。

水下光線有些昏暗，能見度不算高。

林間憑借著遠超常人的目力，以及震岳功帶來的敏銳感知，在水中仔細搜尋著，不放過任何可疑的跡象。

潭水很深，帶著一股山林特有的刺骨寒意，仿佛要將人的骨頭都凍僵，動作也變得遲緩。

半分鐘后，他在距離水潭表面還有一丈的地方，發現了兩道已經失去意識、緩緩下沉的身影。

正是程凌雪與方明遠。

林間心中稍定，迅速游了過去。

他一手一個，攬住他們柔軟的腰肢，雙腿發力，奮力向上游去。

“嘩啦——”

將兩人拖拽到岸邊一塊相對平坦的青石上，林間自己也有點疲憊，大口喘息著。

他抬眼看了一眼天色。

烈日當空，毒辣的陽光炙烤著大地，正值一日中最炎熱的正午時分。

林間先查看程凌雪的情況，少女臉色蒼白，雙目緊閉，呼吸還算平穩，似乎只是被巨大的沖擊力震暈了過去。

方明遠的情況稍差一些，除了失去意識之外，額角被磕破了，鮮血混著潭水，將他半邊臉頰都染紅了。

林間撥開他額前濕透的頭發，仔細查看那道額頭上的傷口。

傷口并不算太深，大概有兩寸來長，皮肉有些外翻，但好在似乎沒有傷到骨頭，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這傷勢，應該只是墜落時，不小心磕碰到了水中的一些尖銳物體所致，屬于意外。

對于普通人來說，這樣的傷口可能會有些麻煩，處理不當會很危險。

但對于有一定武道底子的人，只要能夠及時處理，敷上些對癥的草藥，恢復能力會強很多，還不至于危及性命。

林間回想起這幾個月在福永鏢局的經歷。

他跟著經驗豐富的老鏢師方力，也學到了一些簡單的野外生存技巧，以及一些常用傷藥的辨識方法，此刻正好能派上用場。

這片連綿不絕的山脈，樹林如此茂密，植被也異常豐盛，充滿了生機，想來要尋找一些能夠止血消炎的草藥，應該不是什么難事。

林間確認了兩人只是暫時昏迷，并未溺水，便站起身來，脫去那件早已濕透的上衣。

先將藏在里面的血靈珠和一些碎銀取了出來，放在一旁。

然后用力擰干上衣的水分。

他開始仔細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巨大的瀑布如銀河落九天，轟鳴聲震耳欲聾。

水汽彌漫，形成一片朦朧的白霧。

四周是高聳的峭壁與茂密的原始森林，幽深而寂靜，偶爾傳來幾聲不知名鳥獸的啼叫。

眼下這兩人都還在昏迷。

此地緊鄰瀑布，水汽太重，空氣潮濕。

不宜久留，尤其對傷者不利。

必須先找一個相對安全干燥的地方，將他們安置下來。

等他們醒了，再設法尋找出路。

林間將那幾塊碎銀和散發著微弱紅光的血靈珠，重新塞回半干的上衣內袋里，仔細裹好。

他撿起之前丟在一旁的清心劍，細細端詳。

此刻的清心劍，劍身的光華已經徹底黯淡下去，那乳白色的圓珠也失去了所有光澤，變成一顆普通的灰色石頭，劍身上甚至出現了一絲細密的裂紋。

顯然，程永最后那搏命一擊，已經耗盡了這柄靈劍的所有靈性。

林間并未因此丟棄這把救了自己一命的靈劍。

他用裹成條狀的上衣，在腰間纏了一圈，打了個還算牢固的結，做成臨時的‘腰帶’。

然后，把黯淡無光的清心劍斜插在左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