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安獨自一人走回長安苑,中途聽見一聲呼喚——是周長柯。
他輕聲喚:“二姐。”
她轉過身,看見了對方的衣著打扮。
長柯穿著襯衫長褲,上衣扎在褲子里,顯得腰身很細,是干脆利落的俊美。
老子年輕是萬人迷,小的也不遑多讓。
漸漸的,陳長安也不可避免的承認,她會愛上這樣年輕英俊的皮囊,而且是愈看愈歡喜。
在她眼里,周長柯比小時候愛漂亮。
她沒話找話,道:“這次回來這么早。”
“是,外頭沒什么事,就先回來了。”
長柯說:“那小子我關在祠堂了,不敢造次,這會兒過來是有東西想要給你。”
陳長安壓下心頭悸動,奇道:“東西,什么東西?”
對方露出一個很靦腆的笑,聲音又輕又柔道:“不是多么貴重的東西,恐怕要叫你看笑話了。”
他的笑容就像是流光溢彩的寶石,讓人容易晃神。
陳長安聽后微微一愣,隨即擺手笑道:“沒關系。”
長柯走了過來,從懷里掏出一樣東西,掌心向上將那東西亮給陳長安看。
“在外頭偶然瞧見的,覺著有趣兒就買下來給你,想著你應該會喜歡。”語氣里是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忐忑和小心翼翼。
他怕,生怕陳長安不要自己的心意。
那是一個掛件,一只粉紅色小豬坐在蓮花臺上,雙手捧著一顆圓滾滾的珍珠。
這樣的禮物說實話,再普通不過了,達官顯貴什么好東西沒見過,但勝在新奇有趣。
這次罕見的收下周長柯當面送來的禮物。
對方也是喜不自勝,覺得自己一時沖動還是有那么一點奏效,兩人之間的距離拉近了些。
“謝謝。”陳長安看著他說道。
周長柯睫毛忽閃,孩子氣的笑,他笑起來時臉頰兩邊淺淺的梨渦,很可愛。
這樣的笑容,自認為堅若磐石的陳長安也為之動容。
“那你先回去休息吧。”直到對方開口說道。
長安才收回心神,道:“好的。”
……
若說這周長恪為什么要針對陳怡,這就要從兩年前說起,那時候周長柯剛當上軍團座……
他并不喜歡讀書,覺得任何一科老師的講課聲勝過世上所有的催眠曲,且個個面目可憎,不可親可愛可敬反而可恨。
這樣的孩子做人的道理學不進去,做任何事都我行我素,不考慮任何后果……
有天,聽說后花園進了不少花卉,長恪跑去一看,一盆一朵開了兩色的牡丹花吸引了他的注意。
想著送給班里漂亮的女同學,對方會紅著臉接過花跟他說謝謝,便毫不猶豫的折下了一支。
剛拿著要走,其中侍弄花草有個叫青兒的叫住了他。
“五少爺,這動不得啊!二少爺吩咐過,養好了要送去長安苑的。”青兒一副天塌了的模樣。
長安苑——陳長安,周長恪終于是想起來這位。
府上總說這兩位感情好,勝過親姐弟。
長柯又今非昔比,風光無限,在絕對實力面前,周長憶也不能與之相比。
可他偏偏不信邪。
不以為意道:“動了又如何?一朵花金貴到哪里去,就那個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的丑女人,送她也是浪費。”
青兒還想說什么,不知發生了什么,眼底閃過一絲驚恐,隨后提著水壺走了。
周長恪覺得莫名其妙,咕囔道:“賤/蹄子跑什么?見鬼了不成。”
他轉身就走,沒成想撞上一堵人墻。
腦袋磕到冰涼的扣子,頭頂一道冷酷無情的聲音響起,那人道:“她見沒見著鬼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接下來我會把你揍的滿地找牙,你興許就能見到鬼了。”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周長柯。
挨揍避不可免,自此之后,他怕這位二哥如同怕自己那位時刻威嚴的父親,仿佛他們是一樣的存在。
桐安最近出了一樁大事,成為了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笑料。
這樁笑聞的主人公是姚承軒,別看他沒有娶妻,也沒有姨太太,卻是個常年流連煙花柳巷之輩。
一天晚上,他喝酒盡興后,摟著兩個姑娘回房中睡覺,一番云雨過后睡了過去。
醒來就發現身旁空無一人,覺得自己還能大戰三百回合又心癢難耐的姚承軒想念那兩個姑娘的滋味,起身穿衣服想去找人。
不料一起身,眼前一黑。有人用麻袋套住了他的頭,姚承軒整個人便赤身裸體的被人打包帶走。
綁他的人自然是張敘安,等到了地,不知情的姚承軒還在口出狂言,他喊:“你們到底是誰?是誰?敢動我,白安年不會放過你們的。”
白安年是青幫頭目,姚承軒背后所倚靠黑惡勢力的首領。
人稱三色大亨之一,‘三色’則為黑色殺人與搶劫,黃色開設女支院,白色就是涉賭與販毒。
張敘安自然不把一地頭蛇放在眼里,他把姚承軒狠狠揍了一頓,揍的對方昏死過去,動彈不得。
麻袋被打開,張敘安滿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隨后朝著身旁的手下吩咐道:“阿信,把他給我丟到大街上,讓咱們老百姓好好看看姚處長的英姿。”
臨走,他似乎還不解氣,狠狠踹了一下姚承軒的腦袋。
就這樣,赤身裸體的姚承軒被人丟在了大街上,早市已經開始,身體呈‘大’字形的姚承軒不多時便被人發現。
他躺在人流最密集處,路過的人要么覺得傷風敗俗捂眼逃離,要么大著膽子偷看幾眼,過分一點的,則是三三兩兩圍成一圈,開始興奮至極的討論起來。
“嘖,不小嘛,怎么給打成這個樣子了。”路人甲說道。
另一路人乙連忙開口,道:“你懂什么?想必這人與什么闊太太勾搭上了,奸情被老爺發現,叫人暴打了一頓,丟出來羞辱示眾,也難說啊。”
他說的繪聲繪色,仿佛親眼所見。
周圍頓時傳來一陣哄笑聲。
早已有人報了巡捕房,遲遲沒人來處理,多半他們也像這路人乙以為的那樣,覺得這裸男得罪了什么位高權重之人。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了汽車急促的喇叭聲。
眾人轉過身去看,只見遠處駛來一輛汽車,車窗探出一個腦袋,那人焦急的喊道:“閃開,都給我閃開。”
眾人紛紛讓開一條道路。
不少商販看這人都有點眼熟,穿的人模狗樣,似乎是李錦。
一個狐假虎威,吃飯逛窯子從不給錢只會打架斗毆的狠角色。
既然商販認得他,那地上這個,他們猜想,這人應該就是……
車子很快停了下來,李錦趕忙下車,撲到那裸男的身上,大喊:“我的處長啊……”
眾人:“……”
眾人面面相覷,啼笑皆非。
這事立馬傳了開來,姚承軒丟臉可謂丟大發了。
他鼻青臉腫的躺在醫院,身旁哭哭啼啼的是他的胞妹,名喚姚雨依。
病房低聲抽泣聽的他心煩,此刻他或多或少明白羞辱自己的人是誰,他樹敵不少,可得了勢后哪個不是上趕著巴結他,也本著多一個朋友少一個敵人的原則,就沒這樣羞辱人的。
姚承軒閉了閉眼睛,他想起張敘安帶走沈溪若那天的情形,覺出一個問題,那就是這倆人絕對有奸情!
沈溪若當然也得知了此事,在她看來,姚承軒就像是癩蛤蟆一樣讓她想起來就惡心,張敘安可以說是為了維護她,替她出氣。
可偏偏這份情意,她不敢接受。
兩人的淵源要從五年前說起。
很多年之前,這梧瑤的第一財閥不姓張,姓沈,沈溪若的那個沈。
其祖父沈璟延是當家人,沈老太爺操勞半生,不料兒子是個不成器的,見孫女還有些天賦,他直接跳過兒子沈清璇培養沈夢溪做繼承人。
不成器的兒子只會帶來不好的消息和女人,事情發生在沈老太爺沈璟延六十大壽的宴席。
一大著肚子的艷麗女子闖入,哭的梨花帶雨的扯著沈清璇的袖子,不說她沒有請帖又大著肚子,是怎么躲過守衛進來的。
光是哭哭啼啼嬌弱的躲在沈大少爺身后,就足夠耐人尋味。
無媒茍合犯了私通之罪,還鬧的眾人皆知。
在場的人都當笑話看,沈老太爺叫人把那女子轟出去,沈清璇非但不允,還當著所有人的面跪下來,高聲懇求沈老太爺娶這來路不明的女子為妻,他要休了身旁的妻子藍蝶。
原因就是,藍蝶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唯一的兒子還是個一輩子只能坐輪椅的命。
讓事態更嚴重的是,在場不少達官顯貴認出了這名艷麗女子,她是八大胡同里最有名的頭牌。
有個不要命的大著膽子喊道:“喲!這不是蝴蝶嗎?咱倆好過一場你忘記了嗎?那次聽說你好幾天都下不了床呢,你怎知肚子里這個是他沈家的種呢?”
沈老太爺也聽出這人話外之意,敢情還是個賣/肉的,他指著沈清璇,打算罵醒他把這個女人轟走,不料身體不聽使喚,氣暈過去了。
藍蝶只覺被自己丈夫在所有人面前狠狠甩了一個耳光,對方要離婚,她同意,條件要帶走兩個孩子,其余的寧愿什么都不要。
可沈清璇一改在宴席上的態度,又不同意離婚。
藍蝶心死,鬧著要離婚,沈清璇控制自己一雙兒女,拿他們要挾她就范,卻仍舊抬那名艷麗女子進門做姨太太,那女子叫胡夢蝶。
胡夢蝶進門時,跪在藍蝶面前給她奉茶,聲音嬌滴滴的喊她姐姐。
藍蝶也沒心思為難她,她想走,可走不了。
還要與這個與有婦之夫白日宣淫的浪蕩女人做姐妹,她的態度惹怒了沈清璇。
到了夜晚,二人圓房的時候,沈清璇要藍蝶跪在門外聽,聽他們歡好的聲音,他仍舊拿自己一雙兒女要挾,藍蝶求助無門,只能忍下。
她被自己丈夫侮辱,被藍家拋棄,見不到自己的一雙兒女,就這樣,精神逐漸崩潰,摔爛了下人們送上來的飯碗,撿起碎片割斷了自己的喉管。
藍蝶死了,胡夢蝶被抬為正室,她很快生下一子,取名沈明延。
這對母子登堂入室,沈老太爺和沈大少爺更是重病纏身,不久后雙雙離世。
沈溪若就成了孤身一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一直低聲下氣的活著。
胡夢蝶當上闊太太后,家里不少兄弟少不了來巴結她的,她有一胞弟,名叫胡永,混吃等死之徒,聽自己姐姐飛上枝頭變鳳凰了,趕忙找到沈府來拜會。
姐弟談話期間,胡永意外看見散學回來的沈溪若,她就像是櫥窗里精致的洋娃娃,長相艷麗卻不是胡夢蝶這種靠脂粉堆積出來的。
臉蛋和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出挑,最普通不過的藍褂黑裙穿在她身上簡直提高了一個檔次。
他看的兩眼發直,面無表情的沈溪若察覺到對方投來不善的目光,下意識的逃離這里。
“喲!哪來的天仙啊這是。”胡永看向自己姐姐,眼里精光閃爍,像看到心儀的獵物一樣激動。
胡夢蝶頓時明白他的意思,笑的花枝亂顫:“天仙?是啊,是天仙。”隨即,她臉色一變,冷冷道:“可不是天仙,不然怎么人老珠黃了都叫男人念念不忘,舍不得放手呢。”她說的人自然是藍蝶。
手中的葡萄被捏碎,胡夢蝶一臉風輕云淡的扔進了垃圾桶,道:“怎么玩弄由我說了算,捏死她就如同捏死這顆葡萄。”
胡永躍躍欲試:“有辦法嗎?”
胡夢蝶抬眼看他,對方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
她反倒有些遲疑了,雖說沈清璇對這個女兒不聞不問,平日里也任她羞辱怠慢,可這終究是兩碼事,她不知道沈清璇的底線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