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監護儀規律的滴答聲被急診大廳的喧嘩撕成碎片。
陸航扯開第三支葡萄糖口服液時,護士站的呼叫鈴炸響。
“陸醫生!120剛送來個急性腹痛的富二代,在3號診室鬧著要豪華病房。”
白大褂衣擺帶起一陣消毒水旋風,陸航大踏步來診療室。
一位身著護士服的護士正在與那男子說著什么,此時她們的面色有些凝重,可是她們仍在恪守著護士的職責。
陸航來到這位病人身旁,看著診室里斜倚年輕男人,他身著紀梵希衛衣,正用GUCCI板鞋尖有節奏地敲擊診療床。陸航的視線掃過對方腕間的理查德米勒,在領口若隱若現的紋身上停頓半秒。
陸航拿過一旁的病歷本,看了眼這年輕男子道。
“酒精性脂肪肝二期,建議戒酒。”
之后陸航的鋼筆在病歷本上劃出沙沙聲,“順便提醒你,GUCCI今年的秀款不該配Off-White的襪子——就像威士忌不該混著頭孢吃。”
診療床上的男人突然僵住,診室門恰在此時被高跟鞋叩響。
陸航抬頭,看見水晶燈在來人的珍珠耳墜上折出冷光。
女人的MaxMara羊絨大衣還沾著夜露,發梢卻紋絲不亂地垂在鎖骨位置,像她集團年報上的利潤曲線一樣精確。
“柳明昊,這是你這個月第三次進急診。”
她的聲音帶著冰鎮香檳的質感,鑲鉆手機在指尖轉出殘影。
“我建議你設立專項醫療基金,比浪費在蘭博基尼花天酒地上更有投資價值。”
陸航的鋼筆尖在病歷紙上洇出個墨點。
陸航看著來人教育這位一身名牌的男人,男人一聲未吭,只是有些怯懦的偷偷看了女人一眼。
護士也是站在一旁默默看著,好似這種事她早已見慣不怪了。
“你是病人家屬?”
我看著一身價值不菲的女人,他看上去似乎有些熟悉,可是就是不知在哪里見過。
“我叫柳菲嫣,醫生我弟弟的病如何?”
“沒什么大問題,只是脂肪肝二期而已,以后讓他別喝酒暴飲暴食就行。”
“我似乎在哪見過你。”
女人看著回話的我突然開口問道。
“你也是本地的?”
我搖了搖頭道:“我家北方的,不在這。”
“陸醫生,病人用不用轉病房?”
“嗯,你送他過去吧,順便給他輸個液。”
聽了護士的話女人看向我,有些饒有興致的看著我問道。
“你也姓陸?”
我看著女人面帶笑容的臉點了點頭,就拿著病歷本徑直走出了診療室。
“等你出院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女人沖著低頭不語裝透明人的弟弟厲聲說道,隨即她也轉身離去。
女人默默跟在我的身后不知是何用意,我并未理會,而是徑直向我辦公室走去。
辦公室門被敲響,“請進”只見剛剛那女人走了進來。
“陸醫生,不好意思,我還有些事向向您請教,我弟弟這病………”
陸航看著站在那她,出言道。
“沒事,讓他戒酒就行,如果他在繼續這樣喝下去我保不準他會轉變成酒精肝。”
陸航拿出鋼筆在面前的紙上寫著什么。
她就這樣默默看著,此刻他埋頭寫字的樣子讓自己有些不真實。
她鼓起勇氣開口詢問道:“陸醫生在哪畢業的?”
陸航抬頭看了女人一眼,也沒有隱瞞的坦誠道。
“復旦。”
女人一臉的愕然,隨即她直言試探問道:“你曾在一中就讀?”
“嗯!”
“你是陸航?”
女人猜到了面前這人是誰。
陸航有些疑惑的看了眼女人,女人笑著解釋道。
“我也是一中畢業的,說不定我們還是同學呢,我叫柳菲嫣。”
此刻陸航聽到這個名字他忽然想起了曾經的過往。
十年前那個總坐在教室后排的少女,如今連眼尾淚痣都透著資本的精明。
他的視線下移,注意到她腕表表盤上正在接吻的琺瑯戀人——梵克雅寶情人橋,分針與時針要在午夜才能相遇。
“哦,你也是一中畢業的!”
陸航并沒有多大情緒波動,轉而看著她建議道。
“柳小姐。“我摘下聽診器,不銹鋼聽頭撞在桌面上發出清脆聲響,“建議您下載醫院APP,下次可以直接在VIP通道預約戒酒療程。“
我隨即起身來到她的面前將手中的單子遞給她。
柳菲嫣的睫毛顫動如受驚的蝴蝶。她突然向前半步,Dior真我香水的尾調混進消毒水氣息里。
“陸醫生難道在推銷會員卡?”鑲著碎鉆的指甲劃過我的胸牌,“不如我們談談沉沒成本——您準備讓我弟弟在病床上躺到什么時候?”
女人這一大膽舉動讓我是萬萬始料未及的。
“柳女士請你注意,你弟弟需要休養多久那要看他自己,我無權干涉病人的個人行為。”
“陸航,十年未見你還是這樣。”
我被女人這輕佻的行為弄的屬實有些不悅。
“柳女士,請你自重………”
“怎么?十年前你好像還給我寫過東西,難道你忘了?”
我聞言一愣,那次純屬意外,我只是坐在后面無意間撿到了地上的紙,打開一看署名正是面前這位,索性我就直接扔向她那邊,難道她誤會了?
“我那次是撿到,并不是我給你寫的,是………”
“是什么?”
女人那挑釁的目光盯著我的眼睛好似要看穿我的偽裝的破綻。
“你我并不是一路人,請你放尊重些。”
我微微后退了半步與她拉開距離,隨即將手中藥單在次遞向她。
柳菲嫣看著我遞過來的單子接了過來,她看著上面的字跡如草書般潦草,很難辨認大部分的字跡。
監護儀的警報聲驟然撕裂空氣。陸航轉身時白大褂下擺掃過柳菲嫣的手腕,露出后腰別著的鈦鋼手術剪。十年前校運會上,他就是用同樣的姿勢別著接力棒,在4×100米彎道超越同班級的選手。
女人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我下意識焦急的呵道。
“讓開!”他的吼聲驚飛了窗外熟睡的麻雀。
我掙脫她抓著的手,柳菲嫣被我這一甩險些摔倒,她此刻面容有些驚慌失措,她穿的高跟鞋,下盤不穩險些栽倒。
突然我意識到了什么急忙回身抓住了她。
陸航單手撐住她后腰的瞬間,瞥見她鎖骨下方淡粉色的疤痕——像朵被雨打濕的櫻花。
這術后恢復的確實很好,如果不是自己目力異于常人恐怕還真察覺不到。
“抱歉,一時情急,你沒事吧?”
柳菲嫣搖了搖頭表示沒事。
我二話不說的徑直向門外跑去。
手術室內護士推著除顫儀來到手術臺旁。
手術室內眾人有序進行,他們雖然都帶著消毒口罩,可他們的目光卻滿是凝重,他們要在死神手中救回奄奄一息的病人,他們要與它賽跑,看看究竟是誰能奪得這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