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著達明的執政官徽章穿過凱旋門時，金粉正從神像掌心傾瀉而下。這是云鯨城百年一度的圣臨節，民眾在街道兩側跪拜諸神投影，卻無人察覺那些虛影的瞳孔正流淌著瀝青。

“尊貴的深淵鎮守者，請走這邊?！耙芳浪镜狞S金面具裂開一道細縫，我瞥見里面蠕動的虛空觸須。達明三天前留下的星輝印記在袖中發燙——他失蹤前最后的信息，是讓我赴這場必死的鴻門宴。

宴會廳穹頂繪著創世神話，碧索姬手持沙漏的姿勢卻與月海幻象中的絕望身影截然不同。十二執政的座位懸浮半空，我的位置被安排在深淵漩渦造型的鐵王座上，鎖鏈纏繞的扶手正慢慢滲出血珠。

“讓我們敬獻忠誠！“大審判長舉起鑲滿時間碎片的圣杯，液體中沉浮的竟是達明的星紋耳墜。賓客們突然齊聲高歌，他們的聲帶在頌詞中扭曲成復眼結構，后背刺出結晶狀的虛空羽翼。

黑玫瑰鎖鏈絞碎第一個撲來的異變者時，我嗅到陰謀的腐臭。這些被虛空腐蝕的要員早已不是人類，整場宴會根本是誘捕我的儀式。吊燈墜落的瞬間，我望見穹頂壁畫上的碧索姬在流淚——她的淚珠化作現實中的酸雨，蝕穿了執政官們的偽裝。

“真是令人失望的警覺性?！按髮徟虚L撕開人皮，瀝青凝聚成與我一模一樣的白發少女，“兩千年前你就該發現，執政廳才是最初的原罪體?！?

深淵之信在血管里尖嘯，我卻無法調動分毫力量。鐵王座的鎖鏈正在吸食我的神格，那些血珠原是歷代鎮守者的殘魂。偽神們環繞著我跳起祝祭之舞，它們的觸須在天花板上編織出倒置的封印陣。

“你以為共生契約是救贖？“冒牌貨掐住我的下巴，她額間的神紋正是達明耳后缺失的那半枚，“那不過是初代神明馴化叛徒的項圈?！?

瀕臨昏迷之際，我聽見云鯨的悲鳴穿透城墻。達明的星輝長槍破窗而入，他銀甲上沾滿結晶粉塵，懷中抱著碧索姬沙漏的殘骸——那里面封存著真正的初代神明記憶。

“解除神格鎖！“他斬斷王座鎖鏈的瞬間，我窺見那些血珠中無數鎮守者的吶喊。歷代深淵之信繼承者被囚禁的靈魂，此刻全部涌入我的體內。

共生契約在超載下暴走，黑玫瑰與星輝交織成雙螺旋風暴。偽神們尖叫著現出原形，它們的本體竟是附著在執政廳成員脊椎上的虛空水蛭。達明劍尖挑起沙漏殘骸，時之砂逆流成金色暴雨，將宴會廳沖回三天前的模樣——

我們并肩站在云鯨城的鐘樓上，大審判長正在密室中嫁接虛空孢子。原來這場圍獵早在七十二小時前就已開始，而現在的我們，不過是碧索姬預埋在時光長河中的一顆叛逆因子。

“改寫歷史需要代價。“達明將天空之信按進我胸前的契約刻印，劇痛中看到他的銀發從發梢開始碳化，“但你的棉花糖之約，我還沒兌現。“

當雙神格在時之悖論中坍縮成奇點，我聽見初代深淵之神在記憶深處輕笑：“終于等到叛逆者撕碎偽神謊言...“

虛空在轟鳴中重組，我們墜落在真實的圣臨節清晨。街道上歡呼的民眾依舊虔誠，但執政廳高塔已化作纏繞藍玫瑰的廢墟。達明的體溫透過破碎的銀甲傳來，他消失的左手小指，正以黑玫瑰的形態在我掌心重生。

“根據《新神典》第一條...“他蒼白的嘴唇擦過我耳尖，“弒神者，當為新世界的共主?！?

云鯨掠過重建中的鐘樓，銜來一支沾露的藍玫瑰。我知道這場戰爭才揭開帷幕，但當達明將玫瑰別在我發間時，虛空深處響起了初代神明們釋然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