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晨光微透。

天邊泛起魚肚白，薄霧如紗，籠罩著學院中央廣場。

試煉之塔巍然矗立于廣場中央，塔身通體漆黑，表面盤踞著繁復的靈紋，隨著晨光漸亮，紋路緩緩流動，仿佛某種沉睡的巨獸正在蘇醒。

塔尖直指蒼穹，隱約有雷光在云層間閃爍，無聲地昭示著它的不凡。

廣場上早已人聲鼎沸，各族年輕修士匯聚于此，服飾各異，氣息駁雜。

有人低聲交談，有人閉目凝神，還有人目光灼灼地盯著塔門，戰意沸騰。

夜璃與顧寒墨并肩而來，甫一現身，便如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激起層層漣漪。

她一襲深紫外袍，銀絲暗紋在晨光下若隱若現，襯得肌膚如雪。

冰藍色的眸子慵懶地掃過人群，眼尾微挑，似笑非笑，仿佛只要被她多看一眼，心神便會不由自主地沉淪。

而他則一身墨黑勁裝，身形修長挺拔，眉目冷峻如刀削，周身氣息內斂，卻隱隱透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那是……誰？''

''好強的氣場，是哪家的天才？''

''聽說是學院特招的特殊生，原先連考核都免了，直接入學……''

''呵，長得好看有什么用？試煉塔可不會看臉放水。''

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有驚艷，有嫉妒，也有毫不掩飾的敵意。

夜璃唇角微勾，步伐輕緩，仿佛漫步于自家庭院，甚至還有閑情逸致點評四周''嘖嘖，看來我們很受歡迎嘛～''

顧寒墨神色淡漠，目光未動，只是在她身側半步的位置，無聲地形成一道屏障，將那些探究的視線盡數隔絕。

兩人剛踏入人群，一名身著華貴錦袍的少年便橫跨一步，擋在他們面前。

他下巴微抬，眼神輕蔑地掃過顧寒墨，最終落在夜璃臉上，冷笑道''你們就是那對靠關系進來的特招生？看起來也不過如此。''

夜璃眨了眨眼，語氣無辜''你誰？''

少年臉色一僵，還未發作，旁邊忽然擠過來一名身材魁梧的獸人族少年，一把將他推開，咧嘴笑道''別理他，這家伙就是嘴欠！我叫巖角，是角獸人族的，交個朋友？''

夜璃打量了他兩眼，見他眼神坦蕩，便笑瞇瞇地點頭''好啊～''

巖角哈哈一笑，拍了拍胸膛''待會兒進塔要是碰上了，互相照應啊！''

顧寒墨眸光微冷，不動聲色地將夜璃往自己身側帶了帶，周身氣息驟然一沉，逼得巖角下意識后退半步，訕訕地撓了撓頭。

''——肅靜！''

一道渾厚如鐘的聲音驟然響起，瞬間鎮壓全場。

眾人噤聲，齊齊望向塔前石階。

一名身著銀白長袍的中年男子負手而立，目光如電，周身氣息浩瀚如淵。

''吾名寧靖，本次試煉主控者。''他冷聲道，''試煉塔共分三層，每層設一關，考驗修為、心志與實戰。未達‘靈核初開·入門三級’者，入塔必遭反噬。''

話音落下，廣場上頓時響起一片低嘩。

''現在，魂體測定開始。''

塔前矗立著一座晶瑩剔透的魂氣感應柱，眾人依次上前，將掌心貼于柱面，測試自身修為。

輪到夜璃時，她漫不經心地抬手，指尖輕點晶柱。

柱身微微一顫，隨即泛起一層柔和的紫光——

''靈核初開·三級（入門）——合格。''

四周頓時響起幾聲嗤笑。

''就這？還以為多厲害呢……''

''果然只是靠臉混進來的吧？''

夜璃渾不在意，轉身沖顧寒墨眨了眨眼''剛剛好，省得麻煩～''

顧寒墨未語，徑直上前，掌心覆上晶柱。

''嗡——！''

柱身猛然一震，暗紅色紋路如血絲般蔓延，光芒大盛！

''魂脈凝實·三級（中階）——合格。''

全場一靜，隨即嘩然。

''中階？！這怎么可能！''

''他才多大？這修為已經堪比一些導師了吧！''

夜璃掩唇輕笑，湊近顧寒墨耳邊，低聲道''哎呀，我家少主真厲害～不枉費我們這幾天的努力。''

顧寒墨耳尖微紅，別過臉去。

寧靖深深看了兩人一眼，隨即揚聲道''合格者，即刻入塔！試煉期間，不得互助，不得干擾他人，違者逐出學院！''

他袖袍一揮，塔門轟然開啟，幽深通道內靈霧繚繞，仿佛通往另一個世界。

夜璃伸了個懶腰，眸中閃過一絲興味''走吧，去看看這塔里……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顧寒墨微微頷首，與她一同踏入光影交錯的入口。

-----------------

【夜璃?第一關】

濃霧如潮水般退去，露出一間搖搖欲墜的木屋。

夜璃站在門外，四周寂靜得可怕，連風聲都凝滯。

腐朽的木門發出刺耳的吱呀聲，緩緩向內敞開。屋內昏暗，唯有一盞油燈搖曳著微弱的光。

一道輕柔而低沉的嗓音從黑暗中傳來——

''……你不是錯誤。''

夜璃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聲音……她記得。

那是她第一次魂體暴走時，曜在她識海中具現的畫面——也是她第一次窺見自己的身世。

屋內，一男一女對坐于矮桌前。

男子身著染血神袍，眉目間盡是溫柔與堅毅；女子眸中魔焰翻涌，卻輕柔地撫著隆起的腹部，哼唱著古老的安魂曲。

''為什么……要生下我？''

夜璃的聲音不受控制地顫抖，仿佛回到了那個蜷縮在黑暗中的幼小自己。

那對男女沒有回頭，只是殘存的幻影。

''我們真的好愛你……''

''即便我們不在了，你也一定會活得很好——只要你愿意相信自己。''

夜璃的胸口如遭重擊，呼吸凝滯。

從小，她以為自己是被拋棄的殘次品，是無人需要的累贅……卻從未想過，原來有人曾用生命愛過她。

''你……是我們驕傲的血脈。''

話音未落，木屋驟然崩塌！狂暴的魂氣如巨浪般席卷而來，要將她徹底吞噬。

''可我什么都做不到……我什么都不會……我根本不配活下來……''

夜璃跪倒在地，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鮮血滴落。

那些被深埋的自厭與恐懼如毒蛇般纏繞而上，幾乎將她勒至窒息。

忽然，一抹雪白的身影破霧而來——

曜輕盈地落在她面前，尾巴輕輕掃過她的手指，冰涼的溫度讓她微微一顫。

''你還記得，自己為什么走到這里嗎？''

他的聲音平靜得近乎冷酷，卻如利刃劈開混沌。

夜璃緩緩抬頭，冰藍色的瞳孔重新聚焦——

''因為我還活著。''

她站起身，銀藍色的魂力如流水般纏繞指尖，周身氣息節節攀升。

''活著……就還能選擇。''

幻象在她眼前分崩離析，而那對男女最后的微笑卻深深烙進眼底。

夜璃勾起唇角，眼中燃起凜冽的鋒芒——

''我可是……他們的驕傲啊。''

魂力轟然爆發，幻境粉碎！

（第一關·破）

【顧寒墨?第一關】

黑暗如濃稠的墨，吞噬著每一寸空間。

顧寒墨立于黑石地面，四周是不斷回響的囚牢。

鐵鏈碰撞聲、痛苦的呻吟、惡毒的詛咒交織成網，將他牢牢困在記憶最深處。

''失敗品！你是魔族制造的怪物！''

''你以為那個女孩真的在乎你？她不過是在利用你！''

聲音從四面八方涌來，尖銳得幾乎要刺穿耳膜。顧寒墨的指尖微微一動，眼底血色翻涌。

幻象中突然浮現出無數張扭曲的臉——那些曾將他視為兵器的人，那些在他失控時驚恐逃竄的人，那些......想要將他永遠禁錮的人。

''你永遠都只會是個禍害！''

''她遲早會拋棄你，就像所有人一樣！''

顧寒墨低垂著頭，黑發遮住了眼睛。忽然，他低低地笑了。

笑聲很輕，卻讓整個幻境都為之一顫。

''就算......''他緩緩抬頭，猩紅的瞳孔在黑暗中亮得驚人，''她真的只是在利用我......''

掌心契約魂紋驟然燃起幽藍火焰，那是與夜璃靈魂相連的證明。

''那又如何？''

他五指收攏，魂力如火山噴發！

''這份契約——''

狂暴的力量席卷整個空間，幻象如玻璃般碎裂。

''是我自己選的。''

黑石地面轟然炸裂，一道光路在他腳下延伸。

（第一關?破）

【夜璃?第二關】

空間驟然扭曲。

夜璃足下的石磚化作耀眼的光陣，刺目的白光閃過，再睜眼時已置身于一片灰敗的巖地。

龜裂的地面蒸騰著血色霧氣，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殺意。

''轟——''

巖層爆裂，一頭足有三丈高的異獸破土而出。

黑紅相間的骨甲覆蓋全身，每踏一步都讓地面震顫，燃燒的雙瞳鎖定夜璃，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識海中，曜的聲音驟然緊繃】

''噬魂獸的投影...這不是普通的試煉。''

冥卻興奮地低笑''這才有意思～''

夜璃唇角微勾，契約紋在掌心亮起幽藍光芒。

魂力流轉間，一柄通體銀白的短刃在手中凝聚成形，刃身纏繞著絲絲縷縷的藍色魂焰。

沒有廢話，沒有試探。

異獸撲來的瞬間，她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再出現時，短刃在骨甲上劃出刺目的火花，留下一道深深的裂痕。

''吼——！''

巨爪橫掃而來，夜璃足尖輕點，身形在空中詭異地折轉。

每一次閃避都精準至極，每一次反擊都在異獸身上留下新的傷痕。

這不是單純的廝殺，而是魂力與意志的雙重較量。

隨著戰斗持續，她的氣息越發凝實，周身魂力竟隱隱泛起淡金色的光暈——那是即將突破入門級桎梏的征兆。

就在勝利在望之際，空間突然扭曲破碎！

無數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涌來。

父親染血的手輕撫她的發頂

母親最后那句''要活下去''的耳語

幼小的自己被強行帶離戰場時，那道逐漸模糊的淚眼......

【冥的聲音罕見地凝重】

''...你最深的夢魘。''

曜立即警告''穩住心神！這些幻象會吞噬你的魂識！''

夜璃閉了閉眼。

再睜眼時，冰藍色的瞳孔中已是一片清明。

''就憑這些...''她輕撫過刃鋒，魂力驟然暴漲，''也想讓我退縮？''

短刃劃出完美的弧光，所有幻象應聲破碎！

''我的故事——''

身形如電，短刃帶著璀璨的魂芒直刺異獸眉心。

''可還沒寫完呢！''

銀光閃過，異獸轟然倒地，化作點點光塵消散。

（第二關?破）

【顧寒墨?第二關】

黑暗如潮水般退去，顧寒墨立于一片虛無之中。

眼前突然浮現一道半透明的光幕，分裂成三幅截然不同的畫面：

左側——

夜璃慵懶地托著腮，月光為她鍍上一層銀邊。

契約完成時魂力交融的熾熱，雙修時她發梢掃過他手背的微癢。每一個細節都清晰得刺痛。

中央——

陰冷的魔族實驗室。

他被禁錮在祭壇上，黑色鎖鏈深深勒入皮肉。

實驗師們冷漠地記錄著數據''第七十九號實驗體，魂脈穩定性不足，建議廢棄。''

右側——

過去的自己拖著殘破的身軀，在血色荒原獨行。

斷裂的魂脈像破碎的瓷器，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斑駁血痕。

沒有同伴，沒有救贖，只有刻入骨髓的孤獨。

【虛空傳來審判般的聲音】

''選擇吧——''

''回頭，你將永遠擁有她的陪伴，但力量止步于此。''

''停留，你能擺脫實驗體的宿命，但永遠無法突破界限。''

''前進，你必須斬斷所有羈絆，成為完美的殺戮兵器。''

顧寒墨的指尖微微顫動。

他忽然想起夜璃某次玩笑般的話''顧少主該不會哪天為了變強，就把我扔了吧？''當時他是怎么回答的？

記憶中的自己似乎...捏了她的臉？

''呵。''

低沉的笑聲在虛無中回蕩。

顧寒墨抬起手，修長的手指徑直穿透光幕——

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我選擇...''

契約紋路突然爆發出刺目的光芒，整個空間開始龜裂。

''...全部。''

光幕轟然炸裂的瞬間，他嘴角勾起危險的弧度''那個麻煩的契約者說過——''

''小孩子才做選擇。''

（第二關?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