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燃燒，撕裂。

顧寒墨的意識在黑暗中飄浮，像是被困在一個永無止境的魂體風(fēng)暴之中。火焰、雷電、詛咒與囈語纏繞在一起，撕扯著他的神智，每一次心跳都是一次靈魂的碎裂。

「她不屬于這里……」

「殺了她……」

「契約會毀了我們……」

「絕對不可以！！」

無數(shù)聲音在他腦中狂吼。

但就在下一秒，那些聲音像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撫平。溫潤如水的氣息滲透入每一道裂縫，安靜地、頑強地，驅(qū)逐了所有瘋狂。

他聽見一道聲音輕輕笑著——

「……這反應(yīng)還挺可愛的嘛～」

——喀。

顧寒墨睜開眼睛。

模糊的燈光中，他首先看見一張低垂的臉，然后是一雙帶笑的眼，有一瞬間看呆了眼。

此時夜璃正蹲坐在床邊，一手拿著筆，一手撐著下巴，像個專心觀察實驗體的研究者。

更要命的是，她那雙眼睛正大剌剌地落在他的……腹部以下。

顧寒墨瞬間回神「……」

夜璃「喔？醒啦？」

她語氣輕快，手中筆繼續(xù)刷刷作響「感覺如何呀？」

他側(cè)過頭，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上身還是赤裸著，魂紋仍在隱隱發(fā)熱。

「妳一直在……盯著我看？」

「那不然咧？」她笑得很理直氣壯，「有個身材不錯又養(yǎng)眼的觀察對象，我當(dāng)然得趁熱觀察魂紋啊～而且你這魂體很有趣耶，剛剛還會跟我鬧脾氣，現(xiàn)在倒是乖了不少。」

「……幫我把衣服拿來。」

「不要。」夜璃直接拒絕，賤兮兮的，「我還在觀察狀態(tài)變化，不穿比較準(zhǔn)。」

「……」

【識海內(nèi)】

冥笑到翻滾「哇～不愧是我家夜璃！」

曜淡淡補一句「他的血壓升高了，但魂紋波動尚還穩(wěn)定不會暴走。」

冥「你懂魂體，但你不懂情趣。」

曜「……不想懂。」

【現(xiàn)場】

夜璃湊近些，指尖在他胸口那道魂紋邊緣輕點了兩下，感覺著細(xì)微的靈力流動「不錯，穩(wěn)定很多。」

顧寒墨抓住她的手腕，聲音壓低「觀察該結(jié)束了吧？」

她眨了眨眼，語氣純真「結(jié)束了嗎？」

下一秒，她俯身貼近耳邊，聲音低得像勾魂的輕語「……但看你的反應(yīng)好像還想我繼續(xù)耶」

顧寒墨瞳孔一縮，反射性想坐起來，卻因魂力過度消耗而微微失力。

夜璃看著他這幅樣子，輕笑一聲，站起身，拍拍手「觀察紀(jì)錄完成，今天的實驗體表現(xiàn)不錯。」

他冷冷開口「我可以穿衣服了嗎？」

「可以了，要不要我?guī)湍悖俊顾Ｑ郏覆贿^，我手滑得很嚴(yán)重喔～會摸到哪裡就不太一定了。」

「……」顧寒墨深吸一口氣，重新審視這個從頭到尾沒吃虧還搞得他心煩的女人。

夜璃突然收起笑容「你知道你身體的魂體目前是四分五裂的嗎？」

「隨時都像個炸彈一樣，易燃易爆炸」

「不過......你卻能活到這個時候真的很不可思議」

原本還想繼續(xù)說什么但想了想，好像這不干她的事，便伸個懶腰打算起身去整理剛剛記錄的資料，卻聽見顧寒墨低啞的聲音。

「我不是自愿變成這樣的。」

她停下動作，眉梢微挑「哦？那是什么？基因突變？還是你從娘胎出來時就長得太過張狂，天道看不順眼？」

他沒笑，甚至連嘴角都沒抖一下，只是聲音低沉「我是魔族的實驗體。」

空氣靜了兩拍。

夜璃慢悠悠轉(zhuǎn)身，靠回床沿坐下，眼神像在打量一個奇妙生物「魔族……其中喜歡把人剖開研究的那群人？」

顧寒墨點頭，語氣冷得像死水「那年我才十三，被抓去斷魂井。他們想造出能容納雙魂的完美戰(zhàn)士，一半魂體偏攻，一半偏守，不需契約就能自我轉(zhuǎn)換靈力型態(tài)。」

「聽起來蠻先進的，可惜失敗了對吧？」夜璃像在聽故事，語氣輕快得過分，「你是成品還是……廢品？」

「我是唯一『活著』的廢品。」

他的視線落在自己胸口，那里隱隱透出些許斑駁魂紋。

「我體內(nèi)的魂體因此從未融合，反而互相撕扯。清醒的時候，它們想奪我的身體；睡著時，它們想讓我去殺人，吞靈壯魂。」

【識海內(nèi)】

冥「哇～這男的比我想象中慘欸……還是很慘的那種，怪不得整天臉這么臭。」

曜「識海內(nèi)壁已有碎裂，魂核不穩(wěn)。理論上，再撐一周會徹底崩潰成魂獸。」

冥「這種等級的爛攤子夜璃也想接？」

曜平靜答道「但他與我們高度共鳴。」

「嘖，光共鳴不夠吧，那我上次吃的烤魚也很合胃口，總不能讓我娶它吧？」

曜淡聲「妳會幫，因為她在乎。」

冥頓了下，尾巴卷了起來「……你少拿夜璃壓我，真討厭。」

【現(xiàn)場】

顧寒墨突然抬頭直視夜璃，語氣變得激動「這些年我靠陣法、咒術(shù)、禁藥維持魂體平衡，但這方法撐不了多久。直到那天，在拍賣場上……我感覺到了妳的魂氣。」

「我的識海，在那一瞬間，靜下來了。」

他一字一頓地說「不是壓制、不是鎮(zhèn)封，是……平靜。」

夜璃的眼神輕輕一動。

「妳體內(nèi)的魂氣，像是……能讓他們不再吵的唯一東西。」

夜璃笑了，笑意里有趣味，也有些微的危險「所以你想跟我契約？」

「我不是為了契約才接近妳。」他低聲，「我是賭，妳能讓我活下來。」

她站起來，走到他面前，眼神像在拆解他整個人「我可不是什么慈善機構(gòu)。」

顧寒墨沉默了片刻，低聲說「我知道我魂體不穩(wěn)。我也知道……再拖下去，會死。」

「其實我也不知道妳是什么，也不知道為什么你可以安撫我，但我知道，如果我不靠近妳，我撐不到下一次魂暴。」

她盯著他的臉看了兩秒，然后忽然輕笑出聲「你這話說得……好像我多重要一樣耶。」

「對我來說，你的確很重要。」

【識海內(nèi)】

冥瞪大眼「哇……這人平常話不多，開口就來直球！」

曜「他的靈魂波動平穩(wěn)，并無虛假成分。」

冥「此時他感覺像是個可憐的小狗，我開始懷疑這才是他真實的樣子。」

【現(xiàn)場】

夜璃撐著下巴，語氣淡淡地「你知道我不是正規(guī)的安魂師吧？」

「我不在乎。」

夜璃眼尾一彎，湊近了些，「那我問你，如果我現(xiàn)在說....幫你、但你得做我的人，你愿不愿意？」

「我愿意。」

顧寒墨的聲音低啞，卻異常堅定。

夜璃眨了下眼睛，像是被他這句話愣了一下。隨後，她彎起嘴角，笑得那叫一個興致盎然，像剛把小白兔引進陷阱的惡狐貍。

「你說的喔～」她慢慢地站起來，動作優(yōu)雅又惡意滿滿，「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呦。」

她手指一勾，空氣中頓時泛起細(xì)微的波紋，仿佛連空間都被她的氣息牽動。只見她掌心一轉(zhuǎn)，便召出一卷泛著淡金色的魂契符軸。

「魂契是雙向綁定喔～」夜璃輕飄飄地說，眼神卻銳利如刀，「你綁我、我也綁你……不過目前可是你賺得更多。」

顧寒墨望著那符軸，眼神不曾閃躲。

「來，把手伸出來。」夜璃走近，揚了揚下巴。

他依言伸出右手。

「別急～不是這只，是左手。心臟那邊的魂脈比較敏感，我比較喜歡那邊。」她笑得甜美，語氣卻像選宰羊部位的屠夫。

她伸手握住他的左手腕，掌心貼著他脈門，低聲呢喃出一串古老的語句。靈光浮動，魂氣開始在他們之間牽引。

夜璃的手掌浮現(xiàn)雙魂印記，神族與魔族的魂氣交織而動，像兩道天生敵對卻又必須共生的靈氣正在糾纏。

顧寒墨的手臂則開始出現(xiàn)幽紫色的魂氣，一道道從手腕攀延至肩膀，最終匯聚在鎖骨處。

兩人的魂力在空氣中交融，牽引出的靈壓讓整個房間震蕩出一圈圈無形的氣波，像水面被丟入兩顆石子后的交疊漣漪。

「撐住喔～這只是試綁階段，等魂體互認(rèn)完才算正式契約～」夜璃語氣帶笑，但魂氣如刀，逼得顧寒墨額上冒出冷汗。

他咬牙不語，任由那股力量竄入體內(nèi)，穿越識海，與兩道瘋狂撕扯的魂體正面碰撞。

【識海內(nèi)】

冥一腳踩在顧寒墨的識海臺階上，活像個小流氓「欸！小子，你家的魂體……好吵。」

曜則坐在顧寒墨魂核邊緣「進行鎮(zhèn)壓模式，釋放調(diào)和魂頻。」

冥打了個哈欠「那我也來湊個熱鬧。」

兩隻魂體化作靈光，衝進顧寒墨識海最深處，與那幾乎失控的魂體開始交纏、鎮(zhèn)壓、對峙……直到整個識海再次恢復(fù)安靜。

【現(xiàn)場】

夜璃輕呼一口氣，笑容浮現(xiàn)。

「好了。」她松開手，契約的魂紋停留在兩人掌心，尚未完全消散。

「現(xiàn)在你身上的瘋狗們，至少不會一言不合就炸了。」她拍了拍顧寒墨的臉，像在鼓勵一隻剛學(xué)會坐下的小狗。

顧寒墨的呼吸仍有些紊亂，但眼神已經(jīng)比剛才清明許多。他盯著夜璃的臉，嗓音依舊低啞「妳……怎麼感覺更像是那群搞實驗的。」

夜璃轉(zhuǎn)過身，勾唇一笑，「我和藹可親多了好嗎?」

【識海內(nèi)】

曜「契約穩(wěn)定，但仍有排斥現(xiàn)象。」

冥「哇～只算初階而已耶，我以為至少能跳個中階上去。」

曜「夜璃尚未完全敞開識海。且顧寒墨的魂體結(jié)構(gòu)過於特殊，需要更深層的共鳴。」

【現(xiàn)場】

稍微休息後，顧寒墨看著掌心的魂紋「這就算是……契約？」

夜璃點點頭「對呀，但只是初階，只能暫時穩(wěn)定我們彼此，若需要更好則需要更高階的契約。」

「之後可以升級？」

「可以是可以但有點難。」她打了個呵欠，「中階契約可是得滿足很多條件。」

顧寒墨沒說話，只靜靜看著夜璃調(diào)整自己魂氣的樣子。

她一邊調(diào)整，一邊嘀咕「看在你長得還算可以，這契約勉強不算吃虧啦。」

他低聲問「你之前也會幫其他人立這種契約？」

夜璃抬起眼角掃了他一眼「你這麼快就吃醋了？」

「我感覺你很常把別人當(dāng)實驗體。」

她笑了，笑意裡帶點不懷好意「嗯……你猜?」

「.......」

夜璃忽然轉(zhuǎn)頭，眉頭微挑。

「有東西接近。」

顧寒墨立刻坐直，魂氣悄然運行，目光銳利地掃向門外。

夜璃卻嘴角一彎，語氣淡淡「可能只是拍賣場的尾巴還沒處理乾淨(jìng)，或者……」

她歪頭笑得意味深長「有人來搶我囉。」

顧寒墨臉色一沉，明顯不想聽見那種話，但這想法一瞬間就被他抹除，只是手掌悄然覆在了魂紋處，靜靜感受那來自夜璃的靈魂餘韻。

夜璃轉(zhuǎn)身準(zhǔn)備去確認(rèn)氣息來源前，突然回頭補了一句「請多指教啦，我的第一位契約者」

她彎起眼睛，笑得很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