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煉結束后的第七個黎明。

玄曜學院中央廣場上，晨霧尚未散盡，初陽為那座巍峨的浮雕魂塔鍍上一層流動的金邊。

塔身古老的紋路在光線下若隱若現，仿佛在吞吐著天地靈氣。

新生們按系別肅立，衣袂在微風中輕揚，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壓抑的興奮。

夜璃站在魂氣系隊列最前端，一襲深藍輕袍如水般流淌在她身上，腰間銀色流蘇隨著她的呼吸微微晃動。

這身裝束在晨光中泛著特殊的光澤——那是顧寒墨今晨差人送來的，隨衣附帶的只有一句簡短的囑咐''穿這套比較不礙事''。

她指尖輕撫袖口暗紋，感受到布料下那些精密繡制的導魂紋路正與她的魂氣相呼應。

這份體貼讓她唇角不自覺地上揚，連帶著對那些探究的目光也多了幾分寬容。

''看，就是她...試煉三關全破的特等。''

''旁邊那個更夸張，中階三級！這哪是新生該有的水平？''

''聽說魂氣系已經內定他們了...真是走了狗屎運。''

竊竊私語如潮水般涌來，夜璃耳尖微動，險些要回一句''承蒙夸獎''。

余光瞥見顧寒墨依舊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只是不知何時，他站的位置總能恰好擋住幾個最刁鉆的觀察角度。

夜璃輕笑出聲，眼尾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突然，高臺上的空間產生一陣扭曲。

一道暗金色靈紋自魂塔基座蔓延開來，空氣中泛起水波般的漣漪。

當波紋擴散至極致時，一個身著深灰長袍的身影踏破虛空而出。

他額心的魂紋如同活物般流轉，每一步都在石板上留下轉瞬即逝的靈焰。

玄曜學院現任院長——嶺燁。

無需通傳，僅僅是存在本身就讓全場新生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我是嶺燁。''

聲音不疾不徐，卻像重錘敲在每個人識海上。

廣場四周的魂燈隨之明滅，仿佛在呼應這份威壓。

''今日起，你們將真正踏入玄曜之門。''

他袖袍輕揮，空中浮現出無數閃爍的光點，組成浩瀚星圖。

''這里不是搖籃，更不是鍍金場。玄曜只認一種通行證——實力。''

星圖突然坍縮，化作一柄利劍懸在眾人頭頂。

''天賦、血脈、努力...這些在別處值得夸耀的東西，在這里只是最基礎的入場券。''

劍鋒流轉，映照出新生們或蒼白或亢奮的面容。

''有人會在這里蛻變為龍，也有人會發現自己連做螻蟻的資格都沒有。''

他的目光如實質般掃過前排，在夜璃等人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試煉塔五位通關者，直接列入天樞序列。''

話音未落，廣場上已掀起無聲的驚濤。

夜璃感覺到數十道灼熱的視線刺在背上，有嫉妒的，有不服的，更多的是躍躍欲試的戰意。

''記住，今日的特等，明日的敗犬，在玄曜都是常態。''

隨著最后一句余音消散，嶺燁的身影化作萬千光粒，被魂塔盡數吸納。

寂靜持續了整整三個呼吸的時間。

接著，一道聲音溫潤卻不容忽視，巧妙地撫平了先前緊繃的氛圍，''特等學員名單：嶺音、唐燁、岑織、顧寒墨——以及夜璃。''

這次議論聲再難壓制。夜璃聽見身后傳來刻意壓低的譏諷。

''靠臉上位的花瓶罷了...''

''你管能突破三關的花瓶？建議先去醫館看看腦子。''

她忍不住捻了捻袖口，忽然對即將開始的學院生活期待起來。

寧靖抬手示意，四道虹橋自廣場四角升起，通往不同教學區。

''現在，請按試煉時填報的志愿前往各系。首堂課前會完成最終分班。''他特別看了眼魂氣系方向，''記住，你們現在的站位...隨時都會改變。''

夜璃轉身時，發現顧寒墨已經站在虹橋入口。

他逆光而立的身影被晨曦勾勒出銳利的輪廓，像一柄出鞘三分的名劍。

她輕快地邁出腳步。

夜璃與顧寒墨一前一后踏入魂氣系教室的瞬間，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細碎的議論聲如漣漪般擴散開來。

''那就是三關全破的特等...''

''聽說最后那關連導師都驚動了...''

''噓——他看過來了...''

陽光透過琉璃窗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夜璃步履輕盈，深藍衣袍上的銀色暗紋隨著步伐流轉，像一泓流動的星河。

她唇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對那些探究的目光視若無睹。

顧寒墨落后半步，玄色勁裝勾勒出挺拔輪廓。

他面色冷峻，卻在經過某個座位時不著痕跡地調整了角度，恰好擋住投向夜璃的幾道銳利視線。

''你該不會是在偷偷關心我吧？''夜璃突然轉身，發梢掃過顧寒墨的袖口。

''......妄想癥是病。''

''可你耳朵紅了哦。''

顧寒墨猛地別過臉，脖頸線條繃緊''光線問題。''

教室另一側的門無聲滑開。

銀發少女踏著晨光走入，發間若隱若現的魂紋讓空氣微微震顫。

嶺音的目光與夜璃短暫相接，兩人同時頷首——像兩柄未出鞘的劍彼此試探。

''是嶺家的人吧...''

''這種魂壓根本不像新生...''

夜璃指尖輕敲桌面，若有所思。

嶺音行走時魂氣流轉的韻律太過完美，每一步都精準踩在呼吸間隙，這絕不是野路子能練出來的。

突然，所有議論聲戛然而止。

白發的雲冽導師不知何時已立于講臺。

她袖口垂落的冰晶墜飾叮咚作響，每一聲都讓人心神微震。

''安靜。''聲音不重，卻讓幾個學生不自覺地按住胸口。

地面浮現出繁復的魂紋，六座試煉陣自光華中升起。

最中央的三座泛著暗金色澤，陣法邊緣有細小的雷光游走。

''常規測驗，魂氣流失率超過三成者——''雲冽指尖凝出一朵冰花，''補修班見。''

她的目光如霜刃般劃過特等生區域：

''嶺音，單人多重魂脈測試。''

''顧寒墨、夜璃，''冰花突然爆裂成無數光點，''雙魂協調測驗，最終組。''

夜璃眉梢微挑，突然笑出聲''導師這是要拿我們當教學案例啊？''

雲冽眼中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興味''怕了？''

''怎么會~''夜璃轉向顧寒墨，眼底躍動著狡黠的火光，''看來得讓導師見識下，什么叫天作之合？''

顧寒墨面無表情地按住劍柄''...別拖后腿。''

雲冽導師指尖劃過名冊，冰晶墜飾碰撞出清越的聲響。''第一組，入陣。''

六名新生踏入魂氣陣的瞬間，地面古老的紋路泛起幽藍微光。

最左側的少年剛抬起手臂，魂氣便如脫韁野馬般暴走，陣法紋路劇烈扭曲，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

''魂氣流失率42%。''雲冽袖中飛出一道冰鏈，精準截斷失控的能量流，''不合格。''

接替的少女咬破了下唇，鮮血滴在陣法中央。

魂紋勉強成型，卻像風中的燭火般明滅不定。

''通過。''雲冽指尖輕點，少女衣襟上凝結出一枚霜花徽記，''但下周的補修課，我不想看到你缺席。''

隨著測驗進行，試煉場上空逐漸積聚起紊亂的能量亂流。

一個壯碩男生怒吼著將魂氣灌入陣法，下一秒卻被反噬力掀飛，重重摔在結界邊緣。

''蠻力不等于實力。''雲冽甚至沒有抬眼，''補強班。''

臺下新生們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有人死死攥住衣角，布料被汗浸出深色痕跡。

''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魂氣基礎》里明明...''

''書里寫的都是理想狀態。''夜璃把玩著腰間的銀穗，饒有興致地觀察又一個被彈飛的考生，''現實可是很殘酷的~''

顧寒墨突然伸手按住她亂晃的流蘇''專心看。''

''嗯？''夜璃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銀發的嶺音正緩步走向中央陣法。

整個教室突然陷入奇異的靜謐。

嶺音的銀發無風自動，發梢閃爍著星屑般的光點。

當她抬手時，魂氣如月光般無聲流淌，陣法紋路竟像被喚醒的星河般自然亮起。

雲冽的冰晶墜飾第一次發出清脆的共鳴聲''融合度97%，A+。''她摩挲著突然發燙的墜飾，''嶺家的月讀心法？''

嶺音微微頷首，經過夜璃時，銀眸中閃過一絲琉璃色的冷光。

''下組，夜璃、顧寒墨。''

夜璃蹦跳著踏入陣法，靴跟敲出歡快的節奏。

當她轉身時，發現顧寒墨的站位恰好封死了所有可能偷襲的角度。

''要開始咯~''她突然貼近顧寒墨耳畔，吐息如蘭，''記得那次在浴池里——''

''安靜。''顧寒墨的魂氣卻已誠實地纏上她的指尖，兩道能量流如交頸天鵝般完美纏繞。

陣法紋路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金藍色光芒。

夜璃惡作劇般用魂氣輕刮過顧寒墨的敏感點，后者猛地繃緊背部肌肉，耳尖紅得幾乎透明。

''你...！''

''協調同步嘛~''夜璃的魂氣狡猾地鉆入他能量最稠密的區域，''導師看著呢。''

顧寒墨突然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兩人的魂氣在相觸的瞬間形成閉環，試煉陣發出清越的鳳鳴聲。

雲冽面前的冰晶監測儀突然炸裂。

''協調率98%，誤差值...''她捏住一片懸浮的冰晶碎片，''無法測量。''

夜璃舔了舔虎牙，突然將兩人交握的手舉過頭頂''導師！這種默契值是不是該獎勵呀？''

顧寒墨甩開她的手大步離去，黑袍翻涌如雷云。

雲冽輕輕拂去肩上的冰渣，常年冰封的唇角幾不可察地抽動''...我們這系真撿到了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