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叫人的功夫，王方則徑自去了衙門大堂，果然房門緊閉，里面不知在吵嚷些什么，肯定是因為打牌賭錢吵嚷起來的。

王方臉色愈發難看，剛要推門而入，突然反應過來。

今天是自己上任的日子，衙門里不可能沒人知道，更別說他的這些手下們，又怎么可能在今天自己上任的時候，公然打牌賭錢，這不明擺著露小辮子等著自己抓？

王方越想越不對勁，忽然想起剛才有人說，里面賭錢的，有一個是勾當石得一的侄子。

這就都清楚了。

王方笑出了聲。

這是在給自己下馬威嗎？

看自己敢不敢管頂頭上司的侄子？

這就相當于在公司里，領導把他的侄子，或者小舅子塞進你的項目組里，但他不光什么也不干，還老拖后腿，你到底是管還是不管？管了，領導給你穿小鞋，不管，耽誤了項目，領導還是給你穿小鞋。

這個左右為難的問題，在王方這里很好解決。

管！

憑什么不管！

他連皇帝都不放在眼里，還怕一個死太監？！

王方面色陰沉地推開門，果然里面四個人圍坐在一張桌子前，上面擺著許許多多的骨牌。這時候又沒有斗地主（倒反天罡），麻將什么的，王方也好打牌，打眼一看就知道他們在推牌九。

四個人摸牌摸得火熱，連進來的是王方都沒有看見，還冷冷說道。

“你死外面了？讓你送個果盤來吃都這么慢！”

王方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

一人見沒人說話，抬頭，見哪里是那個趙五，是一個生面孔，立刻嚇了一跳，踢了踢旁邊人的腳。

“干嘛啊你。”

那人不耐煩地抬頭，一看王方，手里的牌都嚇掉了。

“您、您不會就是……王衙內吧……”

王方抱起膀子，笑容陰森。

“繼續打啊，怎么不打了？”

三個人噌的一聲站起來，唯獨一個坐北朝南，正對著王方的年輕人，安安穩穩地坐在那里，看都不看王方一眼，甚至還滿臉不屑地端起茶盞喝起茶來。

這人也就二十多，比王方大不了幾歲，卻是通身的飛揚跋扈，王方想，這人應該就是石得一的侄子了。

王方心里冷笑，正愁沒人立威呢，你自己送上門來了！

他走到桌前，拿起桌上一枚骨牌。

“誰贏的錢最多啊？拿出來，跟某家平分則個。”

鴉雀無聲。

三個人的眼睛，一個勁兒地瞟那個坐著的人。

那人照舊悠哉游哉地吃茶。

王方終于忍不住了，目露點點兇光。

“你為何不站起來啊？”

那人只是聽不見，吃完了茶，又開始吃點心。

想王衙內自幼嬌生慣養，他不給別人沒臉就不錯了，何時有別人給他沒臉的時候？！

“我讓你吃！”

王方一腳踹倒了桌子，骨牌，點心茶水呼啦啦掉了一地。

那人終于抬眼看王方了，卻也是兇巴巴地從嘴里吐出來一句。

“要打架？”

王方卷起袖子。

“正有此意。”

“好。那就讓灑家會會，久聞大名的王衙內，到底本事如何！”

那人說著，飛凳而起，一拳向王方打來。

王方不慌不忙，腳尖輕輕一轉，一個側身，就把那人的拳頭躲了過去。

那人打了個撲通，還沒站穩，立刻被王方用胳膊肘錘了后背，立刻眼前發黑，兩腿沒了力氣。

王方接著照他屁股踹了一腳，那人一頭撞到門上，撞起了一個大包。

“你們……你們還愣著干什么！”

“行了！”

王方有些不屑地嘲笑道。

“沒有金剛鉆，就別攬瓷器活。就你這三腳貓功夫，還想逞英雄呢。”

說著，劉二兩個人，已經把整個探視司的人全都叫來了，也就十幾個人，稀稀落落的站在外面，哪有個朝廷官差，看護宮門的禁軍的樣子。

王方先來不及管他們，先料理這四個人要緊。

“來人，把這四個賭錢的，給我捆了，某家親自發落！”

說著，他徑自走出去，外面臺階上不知誰如此細致，竟然還擺了一張椅子來讓王方坐著。

王方坐下，看著底下吊兒郎當，站沒站相，比動物園的猴子差不了多少。

這就是他手底下的兵嗎？這他媽不就一群小混混嗎！

王方越看心里越氣，這種蝦兵蟹將，真不知道是皇城司已經爛成了這個樣子，還是有人故意刁難自己。

“都給某家站好了！”

王方突然大怒，那些人見狀，先是吃了一驚，看王方那神情實在不能說是和善，默默地都分列成了兩班，站在臺階下面。

那四個人也已經被捆起來，摁在王方面前跪著。

王方抬眼看著門口那幾個跟來看熱鬧的皇城司的，本想著趕他們走，但轉念一想，既然要立威，何必關起門來，就該讓所有人都看看。

他王方在汴京霸王一樣的名聲，可不是白來的！

“點卯！”

隊伍里一個副手急忙上前，低著頭道。

“回長官，方才走的急，花名冊不曾帶來……”

王方看著他，似笑非笑。

“你叫什么？”

“回長官的話，卑職叫全心……”

“你既然是副手，諸如點卯之類是每天都做的差事，花名冊你竟然不隨身帶著，難道你是第一天做差，還是不曾把我這個長官放在眼里？”

那人趕緊低頭道。

“卑職豈敢，實在是方才倉促了，不曾待得。”

王方冷冷一笑。

“我雖審問這四個，你們其他人，怕是也沒做什么好事。念在大家相識一場，第一次我也就不追究了。你這個副手失職，我權且記下，將來再犯，二罪俱罰！速取花名冊，并考核冊來！”

“是！是！”

副手趕忙取來，一時點卯過后，并無一人不在場。

場面一片沉寂，所有人都屏氣斂聲，靜靜地，又有些戰戰兢兢地，看著座上的王方，面無表情地翻看著考核冊。

這是皇城司用來登記官吏績效的冊子，一月一小考，三月一中考，一年一大考。考核等級分為特甲，甲，乙，丙。中考根據小考成績評判，大考根據中考成績評判，合格者升職。因此在考核冊上，都有每個人的成績。

王方從頭到尾細致看過一遍之后，什么人該用，什么人不該用，他心里大體上有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