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后你給我安心讀書，寫不出一篇好文章來，別想出門！”

幾個大銅鎖，把王方的院子鎖了好幾層，開門都要開半天。好幾個家丁在外面守著，王安石嚴(yán)加叮囑，王方若是踏出院門半步，先打他們二十大板。

另外還讓二兒子王旁督促著，讓王方用心讀書。

“生不如死啊……”

王方坐在桌前發(fā)呆，看著一本又一本的經(jīng)史子集，比安眠藥還管用，還不曾翻看，王方已然昏昏欲睡。

一閉眼，就是這個子曰，那個子曰。

“沒勁透了！”

王方咆哮一聲，沒一個人鳥他。

書桌正對著窗戶，窗戶外面，王安石把親信的家丁全都安排來了，他們不會受王方的收買，更不會吃他的茶，便是王方說話，他們也不會搭理。

看了兩頁書，王方就受不了了。

上輩子為了考學(xué)，看的書已經(jīng)夠多了，畢業(yè)的那一年，他就發(fā)誓今后再也不會看任何一本晦澀難懂的古文。

王方眼珠骨碌一轉(zhuǎn)，溜出屋子，推開門對外面的下人說道。

“幾位大哥，煩勞你們跟大娘子通個信，就說我不舒服，讓大娘子來看看我，成不成？”

沒人搭理他。

“喂！”

王方氣不過。

“好歹我也是你們的爺，說話能不能搭理搭理我？！一個個跟木頭一樣，啞巴啦？！”

一個下人面無表情說道。

“爺，您就別嚷嚷了，主君有令，任何人不準(zhǔn)跟您說話。主君也提前料到您身體必然有恙，囑咐說只需請郎中來，無需驚動大娘子。

小的啰嗦一句，您還是趕緊讀幾本書，寫篇文章讓主君高興吧，那阿寶就因?yàn)槟淮蛄税遄拥饺缃裣虏粊泶材亍Ｐ〉膫円膊辉冈谶@里為難您，您什么時(shí)候?qū)懗龃笞鱽恚骶吲d，您也能出門，皆大歡喜，多好。”

一車轱轆話，把王方說得啞口無言，只好關(guān)上房門。

看來老爹這次是動真格的了。

“寫文章……寫文章……好，寫一個給你們看看……”

王方回到桌前，拿起毛筆。

毛筆怎么拿來著？

——

晚飯時(shí)分，由于王方還在禁足，飯桌前只有王安石，吳大娘子，還有二公子王旁。

王旁高興地對王老爹道。

“剛才兒子去看三弟，見三弟還在奮筆疾書，連送去的晚膳都不曾吃，看來是真的回心轉(zhuǎn)意了。”

王安石聽言，臉上有了些喜色。

“樊樓那檔子事，把他嚇得不輕，要不然，他可回不過心來。”

王旁問道：“爹，官家真的會因?yàn)橐黄恼戮头馊茏龉倜矗俊?

王安石呵呵一笑。

“官家對你三弟，那可是一片愛才之心吶，讓他寫個文章，不過是個由頭罷了，省得落人非議，讓人說咱們王家得官不正。”

王安石神采奕奕。

“若是方兒真能寫出什么好文章來，自然是好。不過文采再好，治國方面，也是百無一用。我想，官家看好方兒，是因?yàn)樗⌒∧昙o(jì)，就見識不凡，看出新政如此多的弊端來。可見他是有這方面的天分的，當(dāng)好好培養(yǎng)才是啊……”

吳大娘子接嘴道。

“你看看，明明你也是心疼孩子的，偏偏見了就沒個好臉色，父子兩個跟仇人一樣，像什么話兒！”

“你懂什么。嚴(yán)父出孝子，慈母多敗兒，我不對他嚴(yán)些個，準(zhǔn)比如今還混蛋呢。他今后若是往正路上走，我……自然好好疼他。”

王老爹說著，訕訕地笑了笑。

一個下人進(jìn)來通報(bào)，說王方的文章已經(jīng)寫完了。

“這么快？”

王安石擦了擦嘴。

“拿來我看看。”

“三爺說，這篇文章，主君看不得，還請主君什么時(shí)候帶著他進(jìn)宮面圣，他親自將文章獻(xiàn)給官家看。”

“瞧瞧這小子，也是抖摟起來了。”

王安石笑道。

“你問問他，他是司馬相如再世，還是賈誼重生啊，連他爹王安石的學(xué)問，都看不懂他寫的文章了？”

吳大娘子道：“你別說，沒準(zhǔn)兒長江后浪推前浪，把你這前浪給拍在沙灘上了。”

“真這樣就好嘍，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其實(shí)王方能夠真的聽話，靜下心來研究學(xué)問，王安石就已經(jīng)十分的喜出望外了。

至于能寫出個什么樣的文章來，王老爹其實(shí)并不太關(guān)心。

“也罷，反正也是要給官家看的。”

王安石對那下人道。

“回去告訴你們?nèi)隣敚驼f我等著看他的驚世大作呢。讓他好好準(zhǔn)備面圣吧。”

“是。”

“他吃飯不曾？”

“剛寫完，還不曾吃。”

王安石便讓把飯桌上，幾道王方素來愛吃的飯菜，給他送去。

“雖是如此，還要看好他，不準(zhǔn)讓他溜出去作禍。等我?guī)娏斯偌抑螅僮龅览怼！?

下人領(lǐng)命退下。

王旁笑道：“三弟頃刻之間文章已成，兒子瞧著，恐怕比大哥還要強(qiáng)一些。大哥的文采已經(jīng)夠好的了，明日官家見了三弟的文章，定然是贊不絕口，連連褒獎，恐怕還要掛到國子監(jiān)，太學(xué)，讓學(xué)生們?nèi)找拐b讀呢。”

王安石笑而不語，當(dāng)夜，又多飲了一壺酒。

——

挑了一個趙頊得閑的空兒，王安石請旨過后，興沖沖地帶著王方進(jìn)宮面圣。

長長的甬道上，父子兩個急匆匆往福寧殿趕去。

畢竟皇帝日理萬機(jī)，一天的行程都安排得滿滿的，這會兒還有空會客，保不準(zhǔn)下一會又有沒有空了。

“一會兒見了官家，千萬不可向平常那樣吊兒郎當(dāng)，要拿出做臣子的恭敬來。官家說什么，你就答什么，官家不說話，你也不許貿(mào)然開口……”

“哎呀，知道了。”

王方有些不耐煩。

“爹，您從家到現(xiàn)在說一路了，您嗓子不疼啊。”

王老爹苦口婆心。

“我的兒啊，爹就盼著你們弟兄三個光耀門庭呢，你得了官家的器重，多少人眼饞你，多少人幾輩子修不來的機(jī)會，你怎么當(dāng)個破爛一樣不當(dāng)回事呢。這次你好歹聽話，要官家高興，啊。”

王方撇了撇嘴。

想想官家看見自己寫的那篇文章之后的表情。

還讓他高興？

怕是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