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人上前，給王全忠掐了半天人中。

王全忠迷迷糊糊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給王方賠不是，點頭哈腰，頭更是如同搗蒜一般。

“這群作業的畜生！還不快伺候官人更衣！”

等王方從里間換完衣服，大搖大擺地出來，王知縣滿臉惶恐，陪笑道。

“小王大人，官人老爺！剛才小的豬油蒙了心，有眼不識泰山，您可千萬別跟小的一般見識……”

王方冷冷一哼。

“你讓我丟了這么大的人，可別以為說幾句好聽的話就算了。”

“是是是。”

王全忠一巴掌扇在自己臉上，手掌心里全是汗珠。

他是真怕自己好容易保住的官職被王方擼了！

“這個蠢貨！蠢笨如豬，白長了兩個眼睛，竟然連官人也不認得！該打！該打！”

“行啦。”

王方揮了揮手，坐在王全忠坐的椅子上。

“要我不予追究你也行，看你今后表現。你先把外面我帶來的人請進來去。”

“是！是！”

不一會兒阿寶進來，滿臉驚慌。

“爺，小的給您買包子的功夫，您怎么就到這兒來了？”

“得問問這位王知縣啊。說說吧，王知縣，把本官給五花大綁弄到這兒來，是有何要事啊？”

“額……”

王全忠笑容十分苦澀。

突然一抽，又背過氣去。

“暈了？”

王方嘆了口氣。

“既然王知縣身體如此不好，看來本官只好上報朝廷，恩準王知縣提前回家養病了。”

“先等會兒。”

王全忠又醒了過來，五官都堆成了一塊，像緊急集合似的。

“這個……哈哈……小王大人，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卑職也有一家老小得養活啊……況且那個案子，卑職全聽朝廷的，朝廷想怎么判，卑職一點兒異議也沒有。除此之外，卑職賺點兒外快，恐怕也……”

“胡說八道！”

王方一拍桌子，嚇得王全忠急忙住了口。

“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你治內的百姓，受了這么大的冤屈，你不給她申冤也就罷了，還借此發財？摸摸你的良心，還有沒？長屁眼上去了？”

王全忠眨巴了下眼睛。

怎么著？

聽這位上差的意思是……

哎呦！

王知縣心里暗叫一聲不好。

這下可下錯注了。

將來不會一口氣把自己這些支持判阿云死的人，都清算了吧……

他背后直冒冷汗，哆嗦著嘴角。

“小王大人……卑職這就去找崔賈，把那十兩銀子給要回來。”

王方想，這個王全忠大概也是從那個崔賈那里，知道自己是下活注的人的。

“這個崔賈，是什么人？”

“他呀，本來就只是一個賣米的商人，不過攀上了一個好親戚，借這機會發了一筆。”

“他親戚誰啊？”

“就是那個韋阿大。”

“韋阿大？”

王方有些好奇。

“那韋阿大怎么就算是好親戚了？”

“小王大人您不知道，那個韋阿大，是咱們這兒一戶頗有權勢的人家，莊園里的管事，專管銀錢賬目，頗得信賴。年輕時因為吃酒無賴，竟把老婆給打死了，此后又娶了兩三個，都活不長。如今五十多歲，聽說那個阿云長得貌美，就要娶她。阿云那叔父，都叫他二賴子，貪戀韋阿大的好處，就把侄女逼嫁給了他。隨后就鬧出那檔子事了。”

“哦……”

王方若有所思。

“不知你說的那戶權勢人家，是誰啊？”

“這……”

王全忠苦笑道。

“小王大人，不是卑職不說，卑職為您考慮，您還是別打聽的好。這戶人家，本就與這案子無牽扯，您打聽了也無用。”

“你這一說，本官還非要知道了。”

王方手指輕輕點著桌子，表情有些兇狠。

“王全忠，你瀆職的事兒咱們還沒算呢，說不說你自己好好想想。”

“哈哈哈哈……小王大人您看看您，卑職剛才跟您鬧著玩兒呢。”

王全忠趕緊陪笑道。

“說起那戶人家，想必小王大人您也知道，就是當今的昌王殿下……”

王方眼前一亮，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十分的激動。

“真的？！”

“是啊……不過卑職敢跟您保證，昌王跟這起案子，一點兒關系也沒有。”

管他有沒有關系。

王方此行的目的，明面上是阿云這個案子，實際上是為了打壓昌王來的。

要不然，神宗走正常程序派一個欽差下來，不更省事嗎？

王方現在被越級提拔，不知道有多少人正上書彈劾自己呢。

也虧得他背后有神宗這座大靠山。

不過王方自己也清楚，神宗不是毫無目的地袒護自己。

如果他不能成功抓住昌王把柄，狠狠踩他一腳的話。

他也不用再回去了。

等死就好了。

“本官實話跟你說吧。”

王方收斂情緒，對王全忠道。

“現在因為阿云該不該判死刑，京城已經吵成一鍋粥了。官家沒辦法，才派了本官重新下來采集證據。案子是在你文登縣發生的，你干好這件事，功績不小。看你也四五十歲了，將來升個官，混個知州當當，不比你在這兒混日子強？”

王全忠一聽，高興得合不攏嘴，連連拱手哈腰，笑道。

“哎呀呀，有小王大人這句話，卑職必然是效犬馬之勞啊。”

“如此甚好。”

王方起身，往衙門外走去。

“走，跟我去那個崔賈家。”

——

王方與王全忠，穿著便衣在路上走著。

王全忠本想坐馬車的，無奈王方非得要看看文登縣的風土人情，因此只好靠兩條腿慢慢走著。

來到集市，兩邊都是售賣菜蔬，飯食，首飾，布匹的小攤店鋪，王全忠遮遮掩掩，不敢抬頭。

王方皺起眉頭。

“怎么了你？”

王全忠陪笑道。

“卑職好歹也是個官，青天白日這樣走著，怕多有不便。”

王方哭笑不得。

“你以為你是明星啊，怕人來跟你拍照要簽名？看這樣子，王知縣平常也是穩坐天宮，不察人間疾苦吧。”

王全忠臉上些許尷尬。

“額……小王大人真是什么都知道……”

阿寶好像突然看見了什么，拉著王方的胳膊。

“爺！您看前面那人，像不像那個騙錢的道士？！”

王方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一個包子鋪前，一個邋遢道士和七八歲的小孩，正在吃包子。

“還真是！他娘的，上次的仇還沒報呢，快，追上去！”

“得令！”

阿寶撩開兩條長腿就飛奔過去。王方緊隨其后。

獨留下王全忠愣在原地，一臉蒙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