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王方被那伙人拉到一個死胡同里，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

“哎哎，等會兒等會兒。”

王方陪笑道。

“幾位大哥，有事兒好商量嘛，干啥啊這是……”

“干啥。要么留錢，要么留命！”

一個絡腮胡兇巴巴地瞪著王方說道。

王方上下打量這幾個人，倒都是些不務正業的地痞流氓的打扮，不過肯定不是些出名的流氓。因為但凡勢力大些的，都被王方給收拾過了。

“看看大哥說的，有事商量著來嘛。”

王方笑瞇瞇的。

“幾位大哥貴姓啊？不如小弟請幾位大哥吃點兒東西，談錢多見外。”

“少在這兒放屁。”

又一人厲聲喝道。

“今兒我們生意不錯，唯獨輸在你小子手上，只要把你身上值錢東西交出來，我們就放你走！”

王方呵呵一笑。

“我要是不給呢？”

“那就把命留下！”

“哦？”

黑暗中，王方神情略微有些陰鷙。

“這么說，你們是要打架了？”

“打架就打架，打的就是你！都給我上！”

說著，一人一腳朝王方心窩子踹過去。

——

“快點快點！”

一隊開封府的捕快，跟著一個布衣書生，快速穿過大相國寺來來往往的人群，往一個沒人的死胡同跑去。

書生正是蔡京，方才他急中生智，想到今日郡王要給大相國寺獻菩薩玉像，如此大的場面，必然要有人維護治安，就算沒有禁軍，也必然有捕快在這里巡邏。果然讓他找到在大相國寺周圍巡邏了捕快，說明情況之后，趕緊帶著人來救王方。

這可不僅僅是救王方這個人。

更是救他蔡京今后的前程啊！

蔡京越想越起勁，腳下比踩了風火輪還管用，連練過腳力的捕快們都追不上他。

“就在這兒了！”

蔡京在那個死胡同前停下，叉著腰，喘著粗氣。

可看見胡同里面的情況，立刻又傻了眼。

七八個高頭壯漢，躺的躺，跪的跪，哭的哭，嚎的嚎，反倒是王方踩在一人的腦袋上，儼然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服不服？說話！”

“服了服了！大哥，饒了我們吧！”

“誰是你大哥，叫外公聽聽！”

“外公！外公！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不認識您這尊大佛，求求外公，饒了我們吧……”

王方哈哈大笑。

“就你們這群蝦兵蟹將酒囊飯袋，還想學人家當惡霸呢，別出來丟人了，趁早回家洗洗睡吧！”

捕頭看向蔡京。

這就是你說的情況危機？

到底是誰在欺負誰？

蔡京百口莫辯，滿眼真誠地看著捕頭。

捕頭帶著人走進去，亮了腰牌，冷聲道。

“例行公事，你們這些人，干什么呢。”

王方皺著眉頭，暗想怎么還驚動捕快了，但還是把事情給交代清楚。

捕頭見是王方，不敢得罪，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點頭哈腰，陪笑道。

“原來是王衙內！真是失敬，失敬！既然讓王衙內受驚，小的自然是要把這些人帶回去，好好審問一番，讓他們給衙內賠不是。”

說著，捕頭一揮手，幾個被王方胖揍一頓的流氓，立刻戴上了銬子，押送衙門里去了。

王方啐了口吐沫，一抬眼，這才看見巷子口，還站著一個瘦瘦的書生。

見那書生有些惶恐地看著自己，王方面無表情問道。

“剛才那些個捕快，是你叫來的？”

“不是不是……是……不是……”

蔡京越說越沒底氣，頭越來越抬不起來。

王方笑出了聲，走到蔡京面前，竟把他嚇得又后退了一步。

“怎么跟個小娘們兒一樣。是不是我又不怪你，我還要謝你呢。”

“不、不敢當……”

蔡京緊張地揉搓著雙手。

“狹路相逢，豈能見死不救……”

王方打量著這個跟自己年紀相仿的儒生，總覺得這人身上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

“你叫什么？”

“蔡京，蔡元長……”

“你就是蔡京？！”

王方失聲驚呼。

蔡京這個名字他可太熟悉了。

宋史奸臣傳赫赫有名的人物，北宋六賊之首，禍亂大宋江山第一人。

王安石口中，有宰相之才的，只有三個人，其中一個就是蔡京。

早知道，宋徽宗剛剛登基的時候，也還算是勵精圖治的，宋朝是在他手上將版圖擴展到巔峰的。而他最依賴的臣子，就是宰相蔡京。

只是后來，宋徽宗也不知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還是真的玩兒不過那些袞袞諸公，索性徹底擺爛，不久便“北狩”去了。

不過王方怎么也想不到，這個在史書上被罵得體無完膚，罪行罄竹難書的大奸臣，現在竟然只是一個連話都不敢說的白面書生！

就他現在這幅樣子，誰能把他跟若干年后，那個熬死了司馬光，上臺之后立刻對保守黨反撲，鼓搗出元祐黨籍，把司馬光，文彥博，蘇軾等人釘死在奸黨名列的鐵腕宰相想到一塊？

《宋史》的三觀實在有待推敲，畢竟變法派中除了王安石，諸如呂惠卿，曾布，章惇等人，全都無一例外地入了奸臣傳，王安石本人也成了北宋亡國的背鍋俠。

甚至還有人說，大宋實亡于王安石。

所以蔡京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史書上說的奸臣，王方不敢妄下定論。

他相信至少現在，這個還沒有步入仕途的年輕蔡京，絕對不會想做奸臣的。

蔡京有些茫然地看著王方。

“衙內認識我？”

“額……”

王方大腦極速運轉。

他該編個什么理由來不漏破綻地解釋自己為何認識一個目前還名不見經傳的窮書生呢？

但蔡京也不知是緊張，還是急于要攀附王方，不等他回答，便笑道。

“蔡某兄長名叫蔡襄，如今在青州的歐陽公，就是家兄的朋友，如今蔡某與弟弟進京，全靠歐陽公的資助扶持。”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王方立刻順坡下驢。

“我就說我肯定知道蔡兄的名字，歐陽公與家父也是朋友，我想必然是從他那里聽到蔡兄大名的。適才多謝蔡兄拔刀相助，甭管幫沒幫上，你這份心意我王方領了。走，我請蔡兄吃頓點心去。”

說著，便像王瑾拉著春桃一樣，拉著蔡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