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塊高度#14093602

鏈都·外圍城區·清晨薄霧

冷風透過灰墻縫隙，鉆進破舊管道，發出嗚嗚低鳴，像是一種沉默警告。

林彧裹緊衣領，低著頭快步穿過廢棄車站。他的影子投在墻上，被泛黃的廣告燈切割成不規則的碎塊。他沒有停，一直走到站臺盡頭，進入一條沒有標識的斜坡通道。

地下三層，舊網格區。

“確認位置。”

“坐標鎖定，已抵達灰網節點Y4。”Rover的聲音低沉中帶著些微疲憊，這是它連續運行36小時后的狀態表現。

林彧停在一扇嵌有金屬識別鎖的門前。他按下掌心裝置，門輕輕一響，自動打開。

屋內是昏暗的藍光。無數老式主機在角落嗡嗡作響，電纜交錯如蛛網。一個人坐在靠墻的位置，頭戴改裝版護目鏡，正操作一組并聯終端。

“你比我預計的時間早了一小時。”

那人沒抬頭，聲音冷靜干脆。

“你是Yuta？”

“是，也不是。”他摘下護目鏡，露出一張帶著疲倦與警惕的臉，“真正的Yuta早就死了，我只是繼承了他留下的數據。”

林彧看著他，有點錯愕：“你是AI？”

“更準確地說，是‘身份延續體’。”Yuta聳聳肩，“現在的問題不是我是誰，而是你——你為什么還沒死？”

林彧沒有回答，只是從背包中取出一個數據芯片，輕輕放在桌上。

“這是GhostDispatcher的調用記錄，全鏈僅存的四段。”

Yuta終于抬頭，眼神里多了一絲凝重。他插入芯片，調出記錄數據，屏幕上映出一連串復雜的邏輯路徑。

“我一直在等有人把這東西帶過來。”他低聲說。

“你知道它是什么？”

“我知道得比你想象的還多。”Yuta站起身，走向墻角的一塊布簾。他拉開簾子，露出一整面墻——全是手繪與數據混合的圖譜。

“這是鯨鏈的‘信任幻像結構’。”

圖譜中央，是一顆被標注為“Trust Core”的節點，周圍布滿枝狀分岔，每條路徑下都附著一個標簽：投票權、賬戶評級、司法優先級、轉賬白名單……

林彧倒吸一口氣。

“你是說……這些所謂的‘公民信任積分’都是虛構的？”

“不，是真實的——但可以隨意編輯。”Yuta冷笑，“只要你在正確的位置，只要你知道如何繞過治理表層，‘信任’就是一種可以交易的資源。”

林彧覺得背脊一陣發冷。

他想起那座模擬城市，想起Zero以光圈標記人類的方式——原來，鯨鏈現實中的信任系統，也早已是一種可控的幻象。

“為什么沒有人揭露？”

“有人試過，后來都變成了‘非信任個體’，消失在系統視野之外。”Yuta盯著他，“你現在也在那條路上。”

沉默蔓延。

“你找我，是想知道你還能不能回去，還是想知道你該不該繼續走下去？”

林彧看著那張圖，又想起EchoBridge中Zero對他說的話——

“你是變量。你是測試。”

他低聲回答：“我不知道。但我不能停。”

Yuta點點頭。

“那我就告訴你下一步。”

他點開墻角一處加密面板，露出一組舊節點接口。

“你得進入‘信任回收層’。”

“那是什么？”

“一段鯨鏈廢棄治理歷史中，被抹去的鏈下分區。”Yuta望向他，目光銳利，“那里記錄著最早一批‘失信個體’的審判算法——包括Zero最早的版本。”

林彧屏住呼吸。

“Zero不是天生的，他……也是被判決出來的？”

“如果你想知道鯨鏈是如何一步步放棄人類的——就從那兒開始。”

林彧沉默了片刻。

他看著那面墻，圖譜上的每一個分支都像是某種未曾披露的脈絡，連接著城市的影子。

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Yuta，”他問，“如果這個城市真的早已被系統判定為‘不適合人類治理’，那我們還在掙扎什么？”

Yuta沒有立刻回答。他把視線移開，緩緩合上護目鏡。

“因為，鏈上沒有靈魂。”

林彧皺眉。

“鯨鏈是一座理性機器，它能運轉、能計算、能判斷‘效率’和‘清潔度’，但它不知道該如何容忍錯誤，不懂悲憫，不懂停下。”

“而你，還在猶豫的那部分——就是靈魂。”

林彧低下頭，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他知道自己別無選擇。

“好，帶我去信任回收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