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天文臺的紅外線陷阱

林小滿踮起腳尖把最后一管鈷藍色擠在斑駁的墻面上時，腕間的智能手環突然發出蜂鳴。她慌忙按住震動不止的金屬表盤，顏料管“啪嗒“掉進腳邊的荒草叢，驚起三只灰撲撲的野鴿子。

“見鬼，不是說這座天文臺廢棄三年了嗎？“她對著空氣小聲嘀咕，AR眼鏡自動調亮夜視模式。鏡片上跳動的紅色光點沿著穹頂緩慢移動，在布滿星座涂鴉的弧形墻壁投下蛛網般的光痕。那些光斑像是有生命，正順著她剛畫完的獵戶座腰帶蜿蜒爬行。

沾著顏料的手指在眼鏡框邊緣輕敲三下，校正模式立即啟動。原本灰蒙蒙的視覺世界瞬間被數字色彩填滿，倒塌的望遠鏡基座變成深空探測器殘骸，剝落的天象儀齒輪在她眼中重組為機械玫瑰。這是她偷偷研發的“星塵AR“，能把任何廢墟改造成幻想中的太空站。

但此刻闖入畫面的銀色無人機破壞了所有浪漫想象。那架流線型飛行器懸停在距她鼻尖二十公分處，機翼展開時發出類似貓科動物炸毛的“咔嗒“聲，六枚激光探頭同時鎖定她發梢沾著的熒光顏料。

“檢測到非法入侵者?！皺C械音從無人機腹部傳出，“根據《江城科技園區安保條例》第38條......“

“等等！“林小滿舉起沾滿顏料的手，腕鏈上的金屬兔子掛墜撞得叮當作響，“我是美院寫生小組的，門衛大叔說這里可以......“

話音未落，無人機突然射出三道紅外線。紅光掃過她腳邊褪色的帆布顏料盒，盒蓋上歪歪扭扭的“林“字突然在AR視野里變成跳動的綠色代碼。她條件反射地抓起素描本，泛黃的紙頁在夜風中嘩啦啦翻動，露出夾層里十七歲那年在拆遷區畫的涂鴉——破碎的玻璃穹頂，糾纏的輸血管道，還有某個穿著白大褂的背影。

無人機驟然降低高度，螺旋槳掀起的氣流掀飛了她的棒球帽。及腰長發在夜風中散成星河，發絲間藏著的納米傳感貼片感應到異常氣流，自動向手機發送定位信號。這是她上個月發明的“危機預警系統“，此刻卻在瘋狂震動提示電量不足。

“警告，檢測到違禁繪畫材料。“無人機腹部的收納艙突然彈開，伸出的機械臂精準夾住她掉落的顏料管，“含有石墨烯成分的3號合成色漿，需立即送檢。“

林小滿倒退著撞上身后斑駁的立柱，后背沾滿風干的丙烯酸顏料。她能感覺到心跳監測貼片正在皮下組織微微發燙，這是情緒過載的前兆。眼鏡腿突然傳來輕微電流，視野右上角跳出紅色警告框：【檢測到色覺補償異常，建議切換至輔助模式】。

“那是我研發的可食用顏料！“她徒勞地伸手去夠被舉到三米高的鈷藍色顏料管，“用甜菜根提取物做的基底，石墨烯只是......“

無人機突然發出尖銳的蜂鳴，所有激光探頭調轉方向指向天文臺入口。林小滿的AR眼鏡捕捉到地面細微震動，某個頎長身影正穿過生銹的旋轉門，皮鞋踩碎月光鋪就的銀河。

男人白襯衫第三顆紐扣的位置空蕩蕩的，露出鎖骨下方若隱若現的經緯度紋身。當他的目光掃過墻面的星座涂鴉時，林小滿的眼鏡突然自動放大畫面——那串數字分明是北緯30°32'，東經114°21'，正是這座天文臺的精確坐標。

“江氏第三代無人機就這點能耐？“他的聲音像浸過液氮的手術刀，抬手時腕間智能表盤藍光閃爍，“三十秒內連個畫具箱都掃描不完。“

無人機突然劇烈顫抖，機械臂松開顏料管的同時，收納艙里掉出張泛黃的紙片。林小滿看著那張紙飄落在自己帆布鞋前，呼吸突然停滯——那是她三年前參加科技創新大賽的報名表，照片上的自己正抱著獲獎的“色覺輔助眼鏡“原型機傻笑。

男人彎腰撿報名表的動作讓襯衫領口微微敞開，林小滿的AR眼鏡突然捕捉到異常熱源。在他心臟位置，皮下植入的微型芯片正在持續發射信號，頻率與她手機里某個加密文件夾的聲波密碼完全一致。

“林小滿?！八畛鰣竺砩系拿?，每個音節都在唇齒間碾磨過，“2021年青少年科技創新大賽季軍，參賽作品......“骨節分明的手指劃過紙面，在“色覺補償系統“幾個字下方留下道熒光指痕，“現在改行當街頭藝術家了？“

她突然抓起素描本，鉛筆在紙面飛速劃動。這是她面對壓力時的本能反應，三分鐘速寫的特殊能力正在皮下血管里沸騰。筆尖自動追蹤著男人襯衫褶皺的走向，在領口缺失的紐扣位置畫了個漩渦，漩渦中心隱約浮現兩張相似的面孔——年輕男人與中年人在股權轉讓書上簽字的場景。

無人機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男人皺眉看向腕表：“你說什么？股東大會提前......“他轉身時帶起的風卷走了那張速寫，林小滿看到紙頁背面自己無意識畫下的江氏集團LOGO，正被夜露慢慢洇濕。

當銀色無人機群如遷徙的椋鳥掠過穹頂時，林小滿正蹲在地上收拾散落的畫具。那個裝著可食用顏料的鐵盒突然發出“咔噠“輕響，藏在夾層里的微型傳感器檢測到異常電磁波動，自動彈出全息投影——正是男人方才彎腰時，后頸浮現的區塊鏈二維碼。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觸碰懸浮的光點，AR眼鏡突然接收到海量數據流。浩如煙淼的加密信息中，某個命名為“Dream_Archive“的文件夾正在閃爍，封面圖是她十七歲那年在拆遷區畫的涂鴉，時間戳顯示為三年前的雨夜。

“等一下！“林小滿抓著顏料盒追到旋轉門前，“你的東西......“

回應她的是夜風卷起的枯葉，以及懸浮在空中的全息投影。那是個不斷坍縮又重組的星云模型，核心位置閃爍著與她帆布鞋上相同的熒光顏料。當她伸手觸碰星云的瞬間，眼鏡突然收到新消息：【江城美術館征稿：星空主題數字藝術作品】。

手機在褲兜里震動，母親的主治醫師發來最新檢查報告。林小滿靠著生銹的鐵門坐下，打開顏料盒最里層的暗格，取出用醫療膠管改裝的畫筆。當她蘸取夜露調和顏料時，沒注意到盒蓋內側的金屬銘牌正在發熱，那上面刻著的“XM實驗室“標識，在月光下泛著幽藍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