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月光被樹冠切割成碎片，二十三個身影在蜿蜒的山道上疾行。林淵走在最前方，逆命者令牌在掌心發燙，藍光指引的方向越來越近，卻在轉過第三個彎道時，被一道橫亙山路的枯枝攔住去路。

“此路不通。”

沙啞的聲音從樹影里傳來。眾人抬頭，看見枯枝上坐著個白發乞丐，腳邊擺著缺了口的酒葫蘆，渾身散發著刺鼻的酸腐味，唯有一雙眼睛亮如寒星，正一瞬不瞬地盯著林淵。

“讓開。”林浩低聲呵斥，手按在劍柄上，“我們有急事。”

乞丐卻不理他，目光始終鎖在林淵胸前：“小友懷中的道心玉簡，可是上紀元‘唯心道統’的殘頁？”

人群頓時緊張。林淵抬手示意眾人后退，萬道解析眼悄然激活。在他眼中，乞丐周身纏繞著淡藍色法則鏈，鏈尾延伸向四周的草木，每片樹葉的陰影都在詭異地扭曲——這是“夢境法則”的具象化，整條山路早已被納入對方的領域。

“閣下是？”林淵踏前半步，故意踩斷枯枝，碎裂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能看透道心玉簡，想必不是普通乞丐。”

“普通乞丐？”乞丐突然咧嘴笑了，缺了門牙的嘴里噴出酒氣，“老夫可是下界最后一個敢在天道眼皮子底下喝酒的逆命者——老瘋子，聽過沒？”

話音未落，山路突然扭曲。林淵眼前場景驟變：月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血紅色天空，身后同伴們的身影被黑暗吞噬，只剩他一人站在荒蕪的戈壁上，遠處浮著一座燃燒的城池，城墻上掛著無數風干的尸體，每個尸體胸口都嵌著破碎的法則鏈。

“夢境領域。”林淵喃喃自語，解析眼自動勾勒出空間法則的節點。他看見自己腳下的戈壁其實是由無數藍色光鏈編織而成，每一道都刻著“illusion（幻覺）”的古老符文，而在更深處，重力法則的金色齒輪正在緩慢轉動，試圖將他的神識困死在幻境中。

“不錯，能這么快識破，不愧是唯心道體。”老瘋子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不過幻境易破，本心難防——你看那城池，可是你前世親手毀掉的？”

戈壁震動，燃燒的城池突然逼近。林淵看見城墻上浮現出熟悉的面容：老瘋子、林浩、甚至白天在試煉場死去的林炎，都在火光中對著他露出怨毒的眼神。

“天道最喜歡用這種把戲。”林淵伸手按住眉心，金瞳中倒映出逐漸清晰的法則鏈，“用愧疚感和前世記憶編織牢籠，可惜——”

他指尖捏住最近的一道藍色光鏈，輕輕一扯：“你的夢境法則，鏈結點太松散了。”

“咔嚓！”

藍色光鏈崩斷的瞬間，血色天空如破碎的鏡子般龜裂。林淵眼前場景驟變回山路，老瘋子正踉蹌著從樹上摔下，酒葫蘆滾落在地，露出腰間掛著的半塊逆命者令牌——與他手中的令牌恰好能拼合。

“好小子！”老瘋子坐在地上大笑，渾濁的眼中泛起淚光，“上一次有人能破我的夢境法則，還是十萬年前的初代唯心道主……你果然是第九十九代轉世。”

林淵伸手扶起他，注意到老瘋子袖口下的皮膚布滿裂痕，像是被無數法則鏈切割過：“前輩為何在此阻攔？”

老瘋子收起令牌，突然壓低聲音：“天道的‘法則監察使’來了。三日前，中界萬法域的法則漏洞黑市傳來消息，蒼瀾界天道向全界懸賞你的頭顱，價碼是三枚本源法則碎片。”

人群中響起倒吸冷氣的聲音。林淵皺眉，解析眼掃過老瘋子周身，發現他的法則鏈雖殘破，卻蘊含著幾種截然不同的法則波動——空間、夢境、甚至一絲混沌法則的殘影。

“監察使什么境界？”他沉聲問。

“域主境中期。”老瘋子撿起酒葫蘆灌了一口，酒水順著嘴角流到胸口，“融合了空間與重力雙法則，擅長用‘法則絞殺領域’碾碎一切異數——包括你我這樣的唯心修者。”

話音未落，遠處天際突然傳來雷鳴。眾人抬頭，看見一片扭曲的空間正在逼近，所過之處，樹木攔腰折斷，山石懸空凝滯，如同被無形巨手揉捏的面團。

“來了。”老瘋子將半塊令牌塞給林淵，“用你的斷因果能力切斷他的空間錨點，我來拖住重力法則——”

“不用。”林淵將令牌收入懷中，目光鎖定扭曲空間的中心，“我倒想看看，雙法則融合的領域，在解析眼下是什么樣子。”

監察使的身影顯形。那是個身披黑色鱗甲的中年男子，背后懸浮著兩具法則虛影：左側是銀色齒輪組成的空間羅盤，右側是金色沙漏狀的重力核心，兩者交匯處，無數法則鏈如蛛絲般蔓延。

“唯心余孽。”監察使開口，聲音像金屬摩擦，“主動交出道心玉簡，我賜你全尸。”

林淵向前踏出一步，解析眼全力運轉。在他眼中，整個領域被分成兩個重疊的部分：空間法則呈現為透明的網格，每個節點都連接著不同的坐標；重力法則則是金色的波紋，不斷壓縮著空間內的所有物質。

“你的領域，不過是兩種法則的生硬疊加。”他抬手，指尖點向最近的空間節點，“連融合都算不上，談何絞殺？”

監察使瞳孔驟縮。他看見林淵指尖觸碰到空間網格的瞬間，節點突然崩碎，整個網格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般出現裂痕。更可怕的是，重力波紋在接觸到金瞳的剎那，竟開始逆向流動。

“不可能！”監察使怒吼，“空間與重力是最穩固的法則組合，你怎能——”

“沒有穩固的組合，只有笨拙的匠人。”林淵忽然加速，在破碎的網格中自由穿行，每一步都踩在空間節點上，“你以為融合法則就能無敵？在我眼里，不過是多了幾根鎖鏈罷了。”

話音未落，他已欺身到監察使面前。解析眼中，對方體內的法則核心清晰可見：空間羅盤與重力沙漏通過一根銀色光鏈連接，鏈上刻著“融合”“支配”的符文。

“斷。”

林淵指尖捏住光鏈，輕輕一拉。銀色光鏈應聲斷裂，空間羅盤與重力沙漏同時發出哀鳴，化作光點消散。監察使慘叫著倒飛出去，撞碎三棵合抱粗的大樹，鱗甲上布滿蛛網狀的裂痕。

“這怎么可能……”他撐著地面起身，眼中第一次浮現恐懼，“你竟能直接斬斷法則融合鏈？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林淵緩步逼近，金瞳中倒映著對方破碎的法則虛影：“我是讓天道顫抖的人。現在，告訴我——”

他忽然頓住。解析眼捕捉到監察使體內有一絲極細的黑色光鏈，鏈尾連接著蒼瀾界的天道祭壇——那是“天道之眼”的監視鏈接，正將此地的畫面實時傳遞給天道意志。

“原來如此。”林淵冷笑，“你不僅是監察使，更是天道的眼線。”

他抬手，指尖凝聚出金色光印：“既然來了，就把天道的禮物留下吧。”

光印落下，監察使體內的黑色光鏈被連根拔起。男子發出非人的嚎叫，體表鱗甲片片剝落，露出底下布滿法則紋路的軀體——那根本不是人類，而是天道用法則能量凝聚的傀儡。

“破！”

林淵握拳，傀儡體內的法則核心轟然炸裂。黑色霧氣從炸裂處涌出，在空中凝聚成天道意志的投影：“唯心余孽，你以為斬斷鎖鏈就能逃脫？蒼瀾界的法則絞殺陣已啟動，三日之后，界壁崩塌，你們所有人都將——”

“閉嘴。”林淵伸手捏住投影的咽喉，解析眼直接看到投影背后的法則鏈接，“你的聲音，比老瘋子的酒氣還難聞。”

他心念微動，天道投影如玻璃般粉碎。剩余的黑色霧氣被道心玉簡吸收，缺口又愈合了一絲。老瘋子站在一旁，眼中閃過震驚：“你居然能直接攻擊天道投影？這可是連界主境強者都做不到的事……”

“因為天道在蒼瀾界的力量本就殘缺。”林淵轉身，看向呆立原地的同伴們，“它的法則鎖鏈，早就該被碾碎了。”

山路突然震動。老瘋子撿起酒葫蘆，指向東北方向：“監察使的領域崩潰引發了法則亂流，后山的界口提前開啟了！快走，再晚半步，亂流會把我們撕成法則碎片！”

眾人再次狂奔。林淵跑在最前，逆命者令牌的藍光已化作實質，前方百米處，空間如水面般波動，隱約可見中界萬法域的霓虹燈火——那是無數法則碎片交相輝映的光芒。

“等等！”老瘋子突然拉住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包，“帶著這個，到萬法域的‘無回酒館’找一個斷指的掌柜，他會帶你見逆命者聯盟的人。”

布包打開，里面是三枚閃爍不同光芒的法則碎片，其中一枚刻著“創生”的符文：“這是老夫畢生收集的本源碎片，現在交給你。記住，萬法域表面繁華，實則被三大法則家族和法則圣地掌控，尤其是圣地的圣女蘇雪璃——”

他突然劇烈咳嗽，鮮血染紅了破舊的衣襟：“她修煉的‘完美法則體’能融合十種高階法則，更是天道之女的轉世……咳，小心她手中的‘天道之劍’，那是上紀元用來劈開唯心道統的兇器。”

林淵鄭重收好布包：“前輩不和我們一起走？”

老瘋子搖頭，轉身看向來時的山路。遠處，新的法則亂流正在匯聚，黑色漩渦中隱約可見天道投影的輪廓：“老夫早就該隕落了，能等到你覺醒，已是上天垂憐。記住，到了中界，千萬別暴露‘斷因果’和‘心念具現’的能力，那是天道最害怕的——”

話音未落，亂流突然加速。老瘋子猛地推了林淵一把：“走！帶著下界的火種，去中界掀翻他們的法則殿堂！”

林淵踉蹌著撞進界口，回頭看見老瘋子站在亂流中，舉起酒葫蘆朝他笑。下一刻，黑色漩渦將老人吞沒，只留下半片殘破的逆命者令牌，緩緩飄落在山路中央。

“老瘋子……”林浩低聲呢喃。

界口的藍光刺痛雙目，等眾人回過神，已站在一片陌生的荒原上。遠處，一座懸浮在云端的城市閃爍著七彩光芒，無數法則光鏈在空中交織，形成巨大的“萬法域”三個字。

“那就是萬法域？”有人顫抖著開口。

林淵握緊手中的兩枚令牌，老瘋子的話還在耳邊回蕩。他抬頭看向天空，中界的月亮是紫色的，表面布滿法則符文，像一只永遠注視著眾生的眼睛。

“走。”他轉身，目光掃過同伴們，“從今天起，我們不再是被天道追殺的螻蟻。我們是逆命者，是要碾碎法則牢籠的——”

“唯心修者！”

眾人齊聲回應，聲音在荒原上回蕩。道心玉簡在懷中發熱，缺口處的光芒與萬法域的霓虹交相輝映，仿佛在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風暴。

三天后，蒼瀾界傳來巨響。當林淵在萬法域邊緣的小酒館聽到消息時，店小二正興奮地講述著下界某座城池被法則亂流夷平的“奇聞”。

他捏緊酒杯，杯中倒映著自己金瞳中的光芒。老瘋子的最后一笑，同伴們的信任目光，還有道心玉簡上逐漸清晰的紋路，都在提醒他：

這場與天道的戰爭，才剛剛開始。

而他，注定是那個握著斷鏈刀的人——不僅要劈開眼前的法則牢籠，還要讓所有被囚禁的靈魂，看見心念成法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