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跑車在瓢潑大雨中行駛,艱難地劈開水幕前行。
雨刮器瘋狂地左右擺動,卻依然難以提供清晰的視野,所幸,路上實在沒什么車輛穿行。
車廂內,氣氛有些微妙的尷尬。
或者說,是某人單方面的尷尬。
陳宵還在神游天外,琢磨剛才的靈異,‘那只鬼應該跟槐樹有些關系,說不定是有人在那里被殺了埋尸?
‘那片霧很奇怪,是它的能力性質嗎?’
‘這個女人被選為目標,我一靠近,那片霧就散了,難道它的襲擊規律也跟性別有關?’
江明軒很識相,雖然自己沒說,但他已經把自己鬼臂的襲擊規律呈了上來,這也是讓他滿意的一點。
‘不對,如果跟性別有關,在我接觸到第一縷霧的時候,它就該消散了。’
‘它真正消散的時候,是我找到這個女人,跟在她身后才散的。’
‘難道是因為我嗎?因為我身上的靈異?’
不對,陳宵否定了這個念頭。
對策人,跟鬼,還是存在區別的。
在不發動能力的情況下,對策人與常人無異。
而自己這個對策人的身份都被全球鎖區的異變認可了,區區一個本地衍生的小鬼,能察覺的出來?
‘所以必定是我的加入,使這個女人不滿足它的襲擊規律,因此這霧才會逐漸散去。’
‘而且……這女人當時的反應也太怪了。’
陳宵轉過頭,盯著女人陷入沉思。
在當時那種情況,女人不先回想自己為什么要進入樹林;反而是莫名就注意到了自己,還下意識地遠離。
她當時的精神狀態還不對勁……很恐慌,好像莫名地就把自己當成了壞人,很肯定的那種。
為什么一句話都沒說,就會這樣認為?
還是說,她恐慌的情緒以及幻覺,都是鬼為了達成襲擊條件而進行的誘導?
自己靠近,霧才逐漸消散……所以……鬼其實在暗示,讓她遠離自己?
說不定,自己在接觸到霧的時候,也被下了暗示!
不過這種程度的影響,以自己目前超標的精神強度,恐怕……
說到底,前一、二階段,鬼都很難直接威脅到對策人,參考對策人的意識,再參考自己……
難怪自己絲毫都沒察覺出來……衣角微臟罷了,正常人誰注意的到?
所以如果當初自己不跟上去,任由這女人遠離,霧說不定會停止消散?
這么說,那片槐樹群里的鬼,襲擊規律是跟人的數量有關?
陳宵心中逐漸明悟,女人那邊也有了動靜。
“你看夠了嗎?”
語氣有些羞憤,陳宵在沉思狀態中被拉出來,剛想說什么,又止住了。
“怎么了?”
他欲言又止的模樣被女人看在眼里。
“既然被你冤枉了,那我索性就坐實你的說法好了。”
陳宵一臉認真,盯著她胸前的高聳,好似要把眼睛印進去。
“啊?”女人反而愣住,氣急反笑,“我怎么冤枉你了?”
“你剛才冤枉我盯著你看,不過你可以再重復一遍了,因為我現在確實在盯著你。”
“你……”女人有些無語,沒好氣地道,“看夠了就把眼睛收回去好么?”
“(⊙o⊙)…”
“說實話,有點沒看夠,某音、某牙、某魚上跟你質量差不多的也有,但畢竟隔著屏幕,沒這么具有沖擊力。”
陳宵誠實回答。
這女人五官端正,姿色著實不錯,紫色的衣服本來就更具韻味,又被雨水完全浸透,緊緊貼合在玲瓏有致的曲線上,勾勒出一抹動人心魄的弧度。
黑發濕漉漉地,有幾縷貼在白皙的臉頰與脖頸上,水珠順著發梢滴落,劃過精致的鎖骨,消失在那若隱若現的高聳內。
陳宵嘆了口氣,這女人確實是個尤物,換做以前的自己,看到這模樣多少也得微微一硬,以示尊敬。
此乃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但他現在……陳宵莫名地感到悲哀,自從可以操控血肉,充血就再不是二弟想充就充的了。
以前小腦還能掌控自主權,看到一些場景甚至可以反過來影響大腦,可現在嘛……這具身軀,已經由不得你!
肉體的本能,完完全全被自己駕馭了。
“你嘆氣做什么?”
“我更強了,但我也因此失去了一個兄弟。”
“?”
“你們女人,不會懂的。”
“……”
女人感到有些好笑,但剛剛心中的忿怒,確實消散了不少。
“你自己……你一個人大半夜的跑到這做什么?”
似乎意識到了陳宵確實不會對自己做什么,女人放松之后有些好奇起來。
“你呢?你來這做什么,我就來這做什么。”
“我?我來這找我表妹玩的呀,結果剛進來沒多久……這邊居然鎖區了,QAQ……”
“這不是虎么?都月末了你還亂跑?”
“怕……怕什么嘛?我就算待在家里,一樣有可能被選為事件區啊?百分之一的概率,除非住在保護區,不然哪都有可能嘛……”女人語氣很弱,說的話卻依舊硬。
“不用解釋,抽象女,鑒定完畢。”
“抽象?你……”女人氣的咬牙,“你還好意思說我?你不也一個人亂跑,沒我你就淋成落湯雞了!”
“沒我你剛才就死了。”陳宵沒好氣地回她,又琢磨了一下,感覺好像沒必要隱瞞。
“我跟你區別大了,我就是奔著鎖區來的。”
“你……”女人看著他,眼睛一亮,“你是對策人?是吧?”
“……”這次是真讓陳宵有些意外了,這女人……還能知道對策人?
雖然不是很懂,但對策人這個身份似乎是不會特意告訴普通人的,普通人也只知道有對付靈異的專業部門罷了。
狄杰他們,好像準備的都是警探之類的證件,面對普通人,這個證件最易懂。
只有層次較高的人,才能打聽到具體稱呼。
“看不出來啊,你還知道這個……哦,不對,這跑車就怪貴的。”
陳宵這才注意到身下這輛車絕非普通人能擁有的,他生前就對奢侈品不敏感,重生之后又一舉跨入了較為特殊的領域,金錢?
對他來說,不過是個數字罷了……得意.jpg。
“我知道的還更多呢~~”女人得意起來,“我叫趙紫喬,你呢?”
“我?我叫呂紫……咳咳,陳宵。”
不著調有些習慣了,陳宵暗暗警戒,至少自己現在得高冷一點,才能裝出符合對策人的格調。
“嗯~~”趙紫喬拉長音調,“我男友……也是對策人哦~”
“他叫林晚……你們身份都一樣,應該認識他吧?”
“林晚……?”陳宵做沉思狀。
“對對……”趙紫喬看他的表情,眼睛一亮。
“我認識一個喜歡停車做那個的,不過他應該不是你男朋友。”
“……?”
“聊這些沒有用,你最好跟我復述一下,你為什么會進林子里……當時都是什么感覺?還有看到我為什么要跑?”
“我……”趙紫喬本來不想配合,但看著他一臉認真的模樣,也正視起來,努力回想。
“我當時……我當時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趙紫喬臉色逐漸發白。
“我本來好好地聽著歌,就好像聽到有人在叫我……”
“好像……好像是我表妹……不對,是我男友……”
“你的意思是,你坐在車里,聽著音樂,開的速度還像……現在這么快,能聽到有人在路邊喊你?”
陳宵有些古怪地笑道,“還剛好是你親人跟男朋友?這么蠢的嗎?”
趙紫喬使勁搖頭,“你……你不知道,當時我就覺得……特別正常,所以我趕緊停車,去找她……或者他。”
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后來……后來呼喊聲小了,但是叫我……叫我趕緊跑!”
“然后我一回頭……你,你給人的感覺特別恐怖,我還聞到了血腥味……”
“就好像……就好像小說里寫的雨夜殺人魔那樣!”
她拍了拍胸口,蕩起一陣波浪。“幸好你把我叫醒了,不然……”
“趙紫喬……罩子小……不小啊這也。”陳宵很自然地又被吸引過去。
“你……你別看了!”女人看陳宵的關注點又被帶偏,沒好氣地訓斥。
看陳宵偏過頭,她又有些好奇了,“你打算接下來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
“對付……收容那只鬼啊!”
“怎么收容?你教教我?”
“……你就非要懟我嘛!”趙紫喬有些委屈。
“那倒也不是,主要是以前社交圈沒有你這種高質量的,懟幾下比較爽。”
陳宵搓了搓下巴,“你男友沒告訴過你嗎?除非讓任務失敗,或者做完三輪,不然可見不到鬼的真身。”
“林晚嘛?他……”趙紫喬表情一暗,“他不跟我說這些事。”
“他只叮囑我,如果哪天遇到鎖區,就不要亂動,等他過來……他會……救我的。”
說到這里,女人眼眶又有些紅。
看來剛剛被槐樹林那邊的鬼盯上,對她的沖擊著實有些大。
畢竟也算是在鬼門關邊上轉了一圈。
“其實你不用這么矯情的,往好了想想,起碼這話應驗一半了嘛~”
“應驗?”趙紫喬眼睛一亮,“你是說,他已經趕過來了?就在半路上?”
“沒,我意思你現在確實遇上鎖區了。”
“……”
“你男朋友是對策人……不想辦法給你整到保護區去?這不難吧?”
“他……他確實有提過,不過我擔心表妹……就……”
“所以還是自己作。”陳宵點點頭,表示了解。
“……”
“快到市區了,你導航一下,給我送到這里最好的酒店。”
“……?你不該去……主持大局嗎?”
“不用,專業的事自然有人處理,我等他們來找我就行。”
陳宵覺得,做一件事,最重要的就是抓住核心點。
他的血肉配合再生能力,最適合正面推進以及緩慢消磨,自己來到這的時候就想通了。
自己沒有單獨收容鬼的能力。
鬼宵的撕裂性質很適合處理鬼,尤其是在前幾個階段,堪稱神技。
如果靈異頭鐵,選擇正面沖突,哪怕限于活性無法解決本體,但絕對可以撕下它的一部分,為后續收容降低難度。
吞噬更是收容鬼的利器……可惜,自己用不來。
請神容易送神難,調用鬼宵的能力,必然要把它從意識深海里放出來……
再一次進行意識沖突,一旦自己出現頹勢……趙雅柔必然不會幫自己。
大家只是最粗淺的聯系,逢場作戲罷了。
它但凡不落井下石,跟對策人身上的靈異一樣,來個活性化反噬過來,自己都要謝天謝地。
“所以,還是得指望官方對策人。”
毫無疑問,官方既然組織對策人進來……就不可能不準備收容用的道具,或者相應對策人。
就像狄杰他們用的縛靈蛻一樣。
而自己占用了名額,官方組織的五人小隊規模因此打破,強行被自己擠進來一個位置。
哪怕為了保險起見,他們也得聯系自己,對付鬼,再怎么小心都不為過。
而自己需要注意的就是,盡量出力,把貢獻度懟上去,在事后的積分結算里占據大頭。
“不過也得稍微注意一下,556區里官方那邊的動向……基礎情報,不容忽視啊。”
想了想,他還是拿起手機。
……
雨還在下,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
老舊居民區的筒子樓下,已經拉起了醒目的警戒線。
幾道手電光柱在濕漉漉的地面與墻壁間晃動,映照出警探們忙碌的身影。
警戒線中央,一具剝去了皮膚,只剩血肉的尸體縮成一團,血水混雜著雨水,蜿蜒流向不遠處的下水道口。
兩名警探蹲在尸體旁仔細勘查,不時低聲交談幾句,神情凝重。
不遠處,老王和小劉站在一扇斑駁的鐵門前。
“就是這家了。”小劉拍了下身上的雨滴,指了指門牌,“據說最先發現的就是這戶,叫……孫大勇。”
老王推開虛掩的鐵門,酒氣,霉味以及些許地腐臭氣息撲面而來。
他忍不住皺了皺眉,“你再找找周圍還有什么線索,我去問問情況。”
“好嘞,王叔。”
房間光線昏暗,墻皮更是像泡了水一樣,大面積脫落。
“孫大勇?”老王走進客廳,對著癱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喊到。
屋內的酒臭更濃烈了,醉漢聽到聲音,只是動了動脖子。
“……”孫大勇含糊不清地嘟囔一聲,聲音沙啞,乃至有些刺耳。
“我是警探,來了解一下昨晚的情況。”
老王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和,他打量著孫大勇,心里感覺有些怪異。
“孫大勇……哦,叫……孫大勇……警探……是什么?……好像……很特殊…更好一點……”醉漢說話含糊不清,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老王耐著性子又問了幾遍,有些不耐煩了。
他上前一步,伸手抓住孫大勇垂在沙發邊緣的手臂,想讓他正視自己。
“你昨晚到底看到了什么?除了那具尸體,還有沒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入手之處,冰涼,滑膩,像是握住了一條剛從水里撈出來的魚。
醉漢終于有了反應,轉過頭。
在昏暗的燈光下,老王終于看清了面前這人的臉。
他面容像是被水泡了很久,浮腫而松弛,更詭異的是,上面布滿了細細密密的褶皺。
這……根本就不像是正常人的臉!
倒像是……有人在他的臉上……額外蓋上了一層皮?
老王的心猛地一跳,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他本能地松手后退,想要大聲呼叫。
但是,他太慢了。
孫大勇那張慘白的臉皮,在老王驚駭的目光中,猛地綻放、延展開!
然后一下子撲了過來!
它的觸感柔化,細膩,但偏偏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蠕動在老王的臉上,將口鼻一同遮住!
“唔!唔唔——!”
老王瞪大眼睛,雙手死命地撕扯,但卻沒有效果。
它纏得越來越緊,好似要將他活活憋死。
老王什么也看不見,口鼻又被堵,他按著腦海里的記憶幾步跨出,想要找到出口。
下一刻,他的后背傳來劇痛,像是某種細長尖銳的東西,硬生生穿過皮膚,要從他的脊椎縫隙中,鉆入他的身體!
緊接著,是從內到外,迅速蔓延開來的麻木與無力。
老王只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他踉蹌著,身體再也支撐不住,重重地撞在那道鐵門上,發出“嘭”的一聲巨響。
“王叔?王叔是你么?你怎么了?”
鐵門因他那一下撞擊而關閉,老王再也無力回答,只是緩緩地倒在地上,視線逐漸變得昏暗。
小劉見到里面沒有響應,敲得更激烈了。
他想了想,決定去外面拉其他人進來,身后的鐵門又‘啪嗒’一聲,傳來輕響。
打開了一道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