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圖紙與琴鍵的共振頻率
蟬鳴愈發聒噪的七月末,C大建筑系工作室的空調發出老舊的嗡鳴。許硯禮將MIT建筑系的保研通知書折成小方塊,塞進抽屜最底層,金屬鎖扣合上的聲響驚動了趴在繪圖桌上小憩的林小滿。
她揉著眼睛坐起身,發梢還沾著琴房特有的松香氣息:“又在藏什么秘密?”話音未落,瞥見他手邊攤開的家族企業并購方案,那些密密麻麻的財務數據與建筑圖紙格格不入。
許硯禮的手指下意識地蓋住文件邊緣:“沒什么。”他起身倒了杯溫水,玻璃杯壁凝結的水珠在燈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倒是你,今天的練琴進度如何?”
林小滿突然踮腳,指尖拂過他眼下淡淡的青黑:“許工頭,撒謊的時候耳朵會發紅哦。”她從帆布包里掏出一疊樂譜,最上面夾著張便利貼,“國際鋼琴比賽的預選曲目,我改成了這首《未完成的圖紙》。”
熟悉的旋律從她口中哼出,正是許硯禮為她創作的《薄荷與初陽》變奏曲。音符在工作室的空氣中流淌,與窗外此起彼伏的蟬鳴交織成網。許硯禮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轉身打開儲物柜,露出藏在深處的兩個文件袋。
“波士頓的租房合同,國內的創業計劃書。”他將文件平攤在繪圖桌上,鋼筆尖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MIT的面試在下周三,家族要求我必須在月底前入職集團。”他苦笑,“就像琴鍵上同時按下兩個沖突的和弦,刺耳得很。”
林小滿的手指輕輕覆上他握筆的手:“你知道嗎?我昨天在圖書館查到,中世紀的教堂建筑里,管風琴的音管排列和梁柱結構遵循著同樣的數學規律。”她抽出他抽屜里的素描本,翻到夾著櫻花的那頁,“音樂和建筑,本就是同一種語言。”
窗外突然響起悶雷,盛夏的暴雨說來就來。林小滿望著玻璃上蜿蜒的雨痕,想起那個海邊的夜晚。許硯禮當時說的貝塞爾曲線,此刻在她腦海中化作無數交織的軌跡,每一條都通向未知的可能。
“我們逃跑吧。”她突然說。
許硯禮愣住:“什么?”
“去一個能讓圖紙和琴鍵共振的地方。”林小滿的眼睛亮得驚人,她抓起桌上的樂譜,在空白處畫下簡單的建筑草圖,“比如,一棟既是琴房又是工作室的房子,讓鋼琴的共鳴腔成為墻體的一部分,用建筑結構來放大音樂的震顫。”
許硯禮的呼吸變得急促,鉛筆在紙上沙沙作響,將她的構想轉化為精確的線條。當閃電照亮工作室時,圖紙上已經勾勒出螺旋上升的階梯,每一級臺階都是琴鍵的形狀,中庭懸掛著巨大的三角鋼琴,音板與穹頂融為一體。
“聲學設計可能需要重新計算承重。”許硯禮喃喃道,“還有自然采光和隔音材料...”他突然停住,抬頭望向她,“可是小薄荷,這樣的項目,沒有企業支持根本無法落地。”
林小滿從包里掏出文創社的賬本,櫻花祭的盈利數字在暴雨的陰影下格外醒目:“不夠的話,我可以去教鋼琴課。”她握住他的手,“你總說建筑是凝固的音樂,那我們為什么不能讓凝固的夢想,在同一片土地上共振呢?”
雨聲突然變得震耳欲聾,工作室的燈光在雷暴中明滅不定。許硯禮突然將她拉進懷里,呼吸灼熱:“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放棄MIT的機會,對抗整個家族...”他的聲音哽咽,“我不想讓你陪我冒險。”
“許硯禮,”林小滿踮起腳,額頭抵著他的,“三年前車禍后,我以為自己再也無法觸碰琴鍵。是你把琴房鑰匙塞進我的帆布包,讓我重新聽見了心跳的聲音。”她的指尖劃過他襯衫口袋,那里永遠裝著薄荷糖,“現在,換我來守護你的圖紙了。”
窗外的雨勢突然減弱,月光穿透云層灑在圖紙上。許硯禮打開電腦,調出《薄荷與初陽》的MIDI文件,將建筑設計圖的三維模型投影在墻上。當音符與線條同時躍動時,林小滿驚訝地發現,旋律的起伏竟與建筑的流線完美契合。
“或許這就是答案。”許硯禮低聲說,他將她的手放在鍵盤上,自己的手指覆在她手背,“不是二選一,而是創造新的維度。”隨著琴鍵按下,模型中的窗戶自動開合,穹頂的天窗模擬出不同時段的光影變化,就像音樂在建筑中具象化。
深夜的暴雨徹底停歇時,工作室的地板上散落著無數揉成團的草稿。林小滿趴在桌上睡著,臉頰壓著未完成的樂譜,嘴角還沾著許硯禮喂她吃的薄荷糖碎屑。許硯禮輕輕為她披上外套,在她發間落下一吻,然后重新打開電腦,在郵件收件人欄輸入父親的郵箱地址。
“爸,我想和您聊聊未來的項目。”他對著屏幕輕聲說,手指懸在發送鍵上方,“這次,是真正屬于我們的設計。”窗外的月光為他勾勒出堅定的輪廓,就像他曾為她描繪的無數個琴房剪影——那些藏在圖紙里的溫柔,終將與躍動的音符,共同譜寫出生命最動人的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