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漱淵筆下凝著瑩白靈氣，在紙上勾畫出繁復紋路。

趙鈴跪坐在蒲團上腰挺得筆直，睫毛隨著陣紋流轉輕輕顫動。

陳小寶歪著頭卻是一副迷茫的模樣。

“相比于鈴兒在陣法上的天賦，小寶簡直是......”

陳漱淵搖了搖頭。

“陣器丹符”四大修仙技藝中其實陣法是最吃天賦和童子功的。

兩人都還未到正式修行的年紀。

但提前學習陣道知識也能為今后的陣道打下基礎。

前世陳漱淵雖修行資質不行，但也靠著自幼修行的陣道在李家有一立足之地。

否則他在俗務中也得不到相對清閑的鎮守職位。

“天地靈氣如江海，陣紋即是引潮的堤壩。”

陳漱淵袍袖輕揚，靈氣在三人頭頂匯聚，

“陣道首重‘陰陽相濟’。

這聚靈陣雖簡，卻要暗合四時輪轉。”

“對普通修士來說，聚靈陣的作用是匯聚靈氣供人修煉。

可對于陣師來說，聚靈陣還可以作為其他陣法的陣眼，負責匯聚靈力以維持陣法運轉。”

“因而聚靈陣乃是萬陣之基礎。”

趙鈴忽然伸出細白手指，點在陣圖東南角：

“此處坎位為何要留空隙？”

陳漱淵眼中掠過贊許：

“問得好。

此乃‘水澤潤下’之位，需留三分生門。

否則靈氣淤塞反成死陣。”

他說著轉向陳小寶：

“可看明白？”

陳小寶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就像......就像給螞蟻留條逃生的路？”

“倒也算歪打正著。”

陳漱淵無奈，輕點兩人眉心將這聚靈陣聞傳入兩人識海，

“今日就觀摩這聚靈陣紋并謄抄......”

腰間木簪忽地泛起青芒，陳漱淵心中有些詫異卻面上不顯，

“陣紋最忌斷線，你們且看仔細了。

待一個時辰后我再詢問。”

說罷快步出門，直到確認四下無人，方才催動神識。

簪中傳來王念之獨特的嗓音，卻只有六字：“靜觀其變，勿回。”

——

山風掠過，心曠神怡。

陳漱淵凝望天際流云皺起眉頭。

“此番話卻是來得蹊蹺。”

首先是王念之消息的傳遞方式。

平日里重要的消息他一般會駕鶴而來親自談。

不重要的他會直接發傳音符。

動用這木簪還是第一次。

其次便是這番話的內容。

江家與王家乃是積年的恩怨，王念之決心鏟除江家。

他仗著萬象宗內門弟子的身份賄賂了萬象宗內負責管理清溪家族事務的長老。

過幾天就是他與陳漱淵約定好向江家發難的日子。

陳家與江家這段時間亦是紛爭不斷。

到時候陳家只需要陳漱淵和大哥陳嶂闕暗中出手相助即可。

事成之后江家地界大部分歸王家，但有玉髓礦的地界則歸屬于陳家。

可沒想到王念之竟然主動暫停了計劃。

“難道是萬象宗門內部出現了什么變故？”

陳漱淵第一次感覺到在宗門無人的不便之處。

“不過這樣也好，我陳家本就尚顯弱小，先按兵不動積攢實力反而是上上策。”

——

回到庭院時，趙鈴已將陣圖完整謄抄。

宣紙上的朱砂紋路分毫不差。

雖然畫陣圖時并未像真正的陣師一般融入靈力，但足以稱得上天賦異稟。

陳漱淵又看向陳小寶。

作為四叔他也只能評價一句不堪入目。

“小寶實在不適合陣法之道，或許該學丹道或者符道才是。”

陳漱淵之所以沒提煉器是因為陳嶂闕已經嘗試教過。

可惜也是一竅不通。

不過陳漱淵倒是面色如常，神情溫和：

“說說心得。”

趙鈴起身施禮：

“弟子觀此陣，以離位為樞，震巽為翼。

每處節點都留有三分余地，

正如先生所言‘滿則溢，虛則盈’。”

“不錯，已得陣道幾分真意。”

陳漱淵頗為滿意，又用同情的目光看向另一個弟子。

他很懂這種活在‘別人家孩子’陰影中的感受。

然而陳小寶的話卻讓陳漱淵大吃一驚。

他小心翼翼地指了指：

“若是把陣紋倒過來畫，再往乾位添兩道裂痕，是否能把聚來的靈氣炸開？”

他說的竟是二階以上陣師才會考慮的破陣之法。

“好小子。”

陳漱淵重新燃起了興趣。

或許陳小寶在陣法一途還真有些奇怪的天賦。

他轉身嚴肅看向趙鈴，

“從今日起，你每日為他講解你對陣道的理解。”

說完又一笑：

“他不給你復述清楚你就不準他出門。”

看著趙鈴認認真真地行禮和陳小寶驚恐的眼神。

陳漱淵感覺自己前一世身為李凡時的童年陰影都消解了不少。

——

王念之自從木簪傳來消息后就再無音訊。

同樣奇怪的是原本與陳家有齟齬的金家這段時間也收斂了不少。

陳嶂闕煉氣六層后金家的幾名散修還來鬧過事的。

通過這兩家，清溪地界大大小小的修仙家族和各位散修也嗅到了“山雨欲來”的苗頭。

一時間清溪地界竟少了許多糾紛，變得平和起來。

修仙界平和受益最大的自然是此地界的凡人。

凡人們都稱如今是好時節。

陳漱淵按照王念之的囑托也沒有輕舉妄動。

叮囑了家中一番后將精力投入到突破上。

——

一月后，暮雨初收。

陳漱淵端坐蒲團，掌中靈紋如水銀流轉。

三寸靈氣如露垂落，潤入丹田化作氤氳青霧。

煉氣五層，成。

“倒是比前世輕松太多。”

——

二月后，大暑時節。

陳烈鈞赤著上身立于湖畔，金紅真氣自足底升騰。

追風馬不安地刨著前蹄，鬃毛卷起火星。

“成了！”

他猛然睜眼，湖水沸騰如泉。

“氣血加持下竟成一品真氣！”

——

冬至夜雪。

陳硯秋在一天操勞之后打了個盹。

夢中桃枝輕點眉心，青玉玨紋路蔓過識海。

再睜眼時，五十步外雪粒落地的簌響竟清晰可聞。

神識強度竟比陳嶂闕還強上些許。

一月后順利煉得一階破障丹晉升一品煉丹師。

破障丹加持下修為順利突破煉氣五層。

——

又一年驚蟄。

陸昭跌坐在崖壁前。

雨簾中一朵似云非云之花泛著幽光。

竟是二階低級靈植“霧非花”。

陸昭獻寶于陳硯秋，跟隨陳硯秋學習煉丹之道。

陳硯秋最終靠此花煉得二階下品“清靈丹”。

陳嶂闕服下清靈丹突破煉氣七層直指煉氣八層。

——

清明。

夜。

陳守山攜三子一女一孫祭拜桃樹。

四周是陳漱淵布置的禁斷法陣。

陳小寶被屏蔽五感頓首樹前。

“道自此始，心假香傳。

香焚玉爐，心存樹前。

真靈下盼，仙旆臨軒。”

黑暗中，一枚善果悄然出現。

金光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