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嘉靖七年夏，熾熱的陽光烘烤著大地，蟬鳴在山林間此起彼伏，奏出單調而又燥熱的樂章。五行山舊址，這片曾經見證過齊天大圣輝煌與落寞的地方，此時卻被一片詭異的寧靜所籠罩。

牧童阿笙像往常一樣，趕著羊群來到五行山腳下的草地放牧。他是個瘦高的少年，皮膚被太陽曬得黝黑，眼神中卻透著山里孩子特有的機靈勁兒。阿笙把羊群趕到水草豐美的地方后，便找了棵銀杏樹坐下，從懷中掏出一本有些破舊的《金剛經》抄本，這是昨晚在破廟避雨時，一個白眉老僧硬塞給他的。阿笙雖不識字，但他能感受到這本經卷散發著一種神秘的氣息。

突然，大地開始劇烈顫抖，阿笙死死抱住銀杏樹，驚恐地看著遠處山崖在雷鳴般的轟響中裂開蛛網般的縫隙。羊群早驚得四散奔逃，可他卻被眼前這奇異的景象吸引，顧不得追趕。裂縫里透出的金光越來越強，將暮色中的云霞染成了紫金色，宛如一幅末日畫卷。

“這莫非是……”老槐樹下歇腳的行商們紛紛跪倒，朝著發光處不停叩首，口中念念有詞，敬畏之情溢于言表。阿笙卻鬼使神差地松開樹干，深一腳淺一腳地向裂縫走去。此時，懷中的《金剛經》抄本突然發燙，燙得他的皮膚生疼，仿佛在催促他前行。

碎石不斷從山體剝落，阿笙靈活地跳過幾處塌陷，可突然腳下一空，他尖叫著墜入黑暗。在墜落的過程中，阿笙腦海里一片空白，只有風聲在耳邊呼嘯。不知過了多久，他落在一片柔軟的金色光暈上。待塵埃稍定，眼前景象讓他忘記了呼吸——五根刻滿梵文的石柱環成囚籠，中央石臺上蜷縮著個毛茸茸的身影。

“五百年了……”那身影突然抬頭，火眼金睛在黑暗中亮如燭火，“來的竟是個娃娃？”阿笙跌坐在地，這分明是村口土地廟里供奉的齊天大圣！可廟里泥塑哪有這般威風：鳳翅紫金冠雖蒙塵卻仍熠熠生輝，鎖子黃金甲隨呼吸泛著漣漪般的金光。只是那根傳說中的如意金箍棒，如今只剩半截插在石縫里。

大圣忽然劇烈咳嗽起來，身形竟像風中的燭影般晃動。阿笙這才發現，有七條暗紅色的鎖鏈穿透他的身軀，鏈子上密密麻麻全是血寫的符咒。那些符咒閃爍著詭異的光芒，仿佛在不斷吸食著大圣的力量。

“您……您不是成佛了嗎？”阿笙大著膽子往前蹭了半步。小時候奶奶講過，孫悟空早跟唐僧去了西天，修成正果，位列仙班。

“佛？”大圣的笑聲震得碎石簌簌下落，“小娃娃，你且看清楚了！”他猛地扯開衣襟，胸口赫然是個漆黑的“偽”字烙印，“那禿驢騙了老孫五百年！”阿笙看著那觸目驚心的烙印，心中充滿了疑惑和震驚。他不明白，曾經的師徒為何會變成這樣，大圣口中的“禿驢”又是誰？

洞頂突然傳來整齊的踏步聲，夾雜著金屬碰撞的脆響。大圣臉色驟變，一把將阿笙拽到身后：“天兵來得倒快！”話音未落，三道銀光“奪奪奪”釘在石臺上，竟是三支刻著雷紋的箭矢。箭矢落地的瞬間，周圍的空氣仿佛都被凍結，一股寒意撲面而來。

“妖猴！交出金蟬子！”洞頂傳來炸雷般的喝聲。阿笙從大圣臂彎間偷看，只見十幾個銀甲神將懸浮空中，為首者三只眼睛正噴吐著電光。那三只眼睛閃爍著冰冷的光芒，仿佛能看穿一切。

“三只眼！你還沒死??？”大圣嘴上調侃，手卻飛快結印。半截金箍棒“錚”地飛出，在洞口布下金色光幕。下一秒，暴雨般的雷箭砸在光幕上，炸開無數電火花。每一道電火花都如同夜空中盛開的煙花，照亮了整個山洞，但這美麗的景象背后卻是無盡的危險。

趁這間隙，大圣突然按住阿笙天靈蓋。劇痛中，阿笙看見無數畫面在腦中閃回：九重天上斷裂的鎖鏈、靈山腳下染血的袈裟、還有……自己？不，那是個眉間有朱砂印記的僧人，正被黑霧吞噬。這些畫面一閃而過，卻讓阿笙感到無比熟悉，仿佛這些事就發生在自己身上。

“果然是你?！贝笫サ穆曇敉蝗蛔兊闷v，“聽著娃娃，俺老孫這只是當年被如來老兒斬下的嗔念分身。真身被困在靈山廢墟……”又是一陣劇烈咳嗽，他的身形更淡了，“金蟬子最后一魄在你體內，他們就是沖這個來的。”阿笙聽到這個消息，心中既害怕又迷茫。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是金蟬子轉世，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么。

洞口光幕突然出現裂痕。大圣猛地咬破手指，在阿笙額頭畫了個火焰紋：“去找八戒！他在東……”話未說完，一道紫色天雷劈碎光幕，大圣的身影在雷光中寸寸碎裂。那道紫色天雷仿佛是死神的鐮刀，無情地收割著大圣的生命。阿笙眼睜睜地看著大圣消失，心中充滿了悲痛和憤怒。

“跑！”最后一聲吶喊中，阿笙被一股柔力推入石柱后的縫隙。在墜入黑暗前，他看見三尖兩刃刀刺穿了大圣虛影的胸膛。那一幕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里，成為他心中永遠的傷痛。阿笙在黑暗中墜落，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會是怎樣的命運……

第二章：經卷藏鋒之神秘老僧

阿笙在湍急的地下河里嗆了七八口水，冰冷刺骨的河水灌進他的口鼻，讓他幾乎窒息。他拼命掙扎著，雙手在水中亂舞，終于被沖進一處淺灘。懷里的《金剛經》不知何時自動展開，泛著微光漂浮在水面上。他哆嗦著爬上岸，發現身處一個鐘乳石洞窟，巖壁上滿是褪色的壁畫。

那些壁畫雖然顏色已經黯淡，但阿笙還是能辨認出畫中人物。持棒的自然是齊天大圣，扛耙子的必是天蓬元帥，還有位滿臉卷須的將軍應該就是沙悟凈。可讓他困惑的是，中央本該畫唐僧的位置，卻用黑漆涂成了人形陰影。阿笙湊近仔細端詳，發現那陰影周圍似乎還隱隱有一些奇異的紋路，像是某種神秘的符號。

“在看因果繪卷？”身后突然響起蒼老的聲音。阿笙嚇得轉身，見是個穿破舊袈裟的老僧，正用木瓢舀地下河水喝。更詭異的是，老僧脖頸處有圈淡紅色的細線，仿佛腦袋曾被砍下過。阿笙心中一驚，警惕地往后退了幾步。

“您……您是……”阿笙聲音顫抖地問道。

“貧僧法號降龍?！崩仙χ冻鰸M口黃牙，“在此等金蟬子轉世，等了整整三百年?！彼鋈簧焓贮c在阿笙眉心，大圣畫的火焰紋頓時亮起來，“果然帶著大圣的救命毫毛?！卑Ⅲ现挥X天旋地轉，再睜眼時已坐在篝火旁。老僧正用燒黑的樹枝在石板上畫圖：“當年取經是場騙局。如來要的不是真經東傳，而是借你們師徒五人收集天地氣運。”樹枝點在代表唐僧的黑影上，“金蟬子發現真相后自毀元神，卻留了后手——將最后一魄藏于輪回?！?

阿笙聽著老僧的話，心中充滿了震驚。他難以想象，曾經被人們傳頌的取經故事，竟然隱藏著如此巨大的陰謀。就在這時，洞頂突然傳來窸窣聲。降龍臉色一變，抄起燒著的木柴往上一擲，黑暗中頓時響起慘叫。幾只蝙蝠狀怪物墜落火堆，竟長著人臉猴身。

“蟠桃園的造孽東西！”降龍從破袈裟里摸出個銅缽，“天兵放它們追蹤佛性。”銅缽罩住火堆一扣，怪物的慘叫頓時變成甕聲甕氣的求饒。阿笙看著那些怪物，心中既恐懼又好奇。他想知道這些怪物究竟是什么來歷，為什么會被天兵用來追蹤自己。

阿笙突然頭痛欲裂，無數陌生記憶涌上來。他看見五指山下，大圣偷偷拔根毫毛變成分身替自己受罰；看見流沙河邊，真正的沙僧早已被萬箭穿心……最可怕的是大雷音寺里，蓮臺上的如來竟有張不斷變幻的臉。這些記憶如同潮水般涌來，讓阿笙幾乎承受不住。

“想起來了吧？”降龍按住他顫抖的肩膀，“如今三界仙佛都是假貨，真的早被……”話到此處突然噤聲，銅缽猛地往地上一扣。幾乎同時，三道銀箭穿透巖壁，將老僧釘在石壁上。銀甲天兵從巖壁里滲出，為首者摘下頭盔，露出張青面獠牙的臉：“降龍羅漢，你叛出靈山就該想到今日?！?

阿笙想逃，雙腿卻像生了根。眼看天兵舉刀砍來，懷中經卷突然無風自動。某個熟悉的音節自己從喉嚨里蹦出來：“唵！”金光爆閃。等視野恢復，天兵們竟變成了石雕，降龍羅漢胸口的銀箭也化成了枯藤。老僧踉蹌著爬起來，驚疑不定地望著阿笙：“你明明還沒覺醒，怎能用六字真言？”

阿笙自己也嚇呆了，低頭看時，經卷上“金剛般若波羅蜜”的標題正漸漸變成“大乘無量壽經”，這是奶奶生前常念的往生經。阿笙心中充滿了疑惑，他不明白這本經卷為什么會發生這樣的變化，自己又為什么能發出六字真言。

“來不及細說了?！苯谍埑断路鹬槿o他，“往東走三百里，高老莊現在叫福陵山妖市，找……”一陣劇烈咳嗽打斷話頭，老僧的脖頸紅線開始滲血，“找卵二姐的胭脂鋪?！?

洞窟突然開始崩塌。阿笙被推往暗河支流時，最后看見降龍羅漢盤坐念經，渾身燃起金色火焰。那些天兵石雕在火中融化，變成一灘灘蠕動的血泥。阿笙順著暗河漂流，心中滿是迷茫和無助。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么，只能按照降龍羅漢的指示，前往福陵山妖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