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盯著浴足浴桶里漂浮的艾草包，像在研究哥德巴赫猜想。

對他而言，現在的壓迫感堪比上周五收物理作業時，結果發現整本五三只寫了選擇題。

“追求女生就像一道解不開的數學題，“她晃著腳丫濺起水花，“空著交卷最多得個同情分，好歹寫個解。“

路明非的耳朵紅得像麻辣小龍蝦，他想起自己去年大雨的時候舉著傘在圖書館樓下徘徊兩小時，結果在陳雯雯下樓之前就逃出現場了。

“小姑娘在學校收情書收到手軟吧？“78號的拇指壓住涌泉穴穴位，“我侄女班草天天往她課桌塞各種小禮物，上周還有個穿仕蘭中學校服的男生在她學校門口轉悠。”

敖蝶手指繞著灰金發絲，她瞥見路明非的耳朵尖抽動了兩下：“記憶里高一的時候收到過三十八封情書。”

她屈指數著說：“有二十封開頭都是我是喜歡你好久了，剩下十八封的開頭是能不能試一下處對象。“

“一點感情鋪墊都沒有，直接就表白開場，“她突然用左手手肘杵了路明非的腰側，“還不如這家伙老實，至少上次幫我刷完了星際爭霸的合作任務。”

“感情吶，一定是要建立在一定的基礎上的，”她又接著說，“不過呢，要是一直沒有回應的話，還是愛自己比較好。”

“愛這種東西，和錢是一樣的，”少女輕笑，“永遠都只會流向不缺他們的人那里。”

路明非的腳一抖，腳趾頭撞在足浴桶沿上，驚飛了窗外打盹的麻雀。

他把自己縮進蒸騰的水霧里，沒有回話，這讓少女想起自己第一次去找工作面試的時候，一樣的緊張。

她忽然將雙足從技師掌心抽離，十趾緊扣足浴桶的邊緣：“八歲那年，我得了全國武術比賽的第一名。“

氤氳的水汽在敖蝶的膝蓋窩里凝成長袍，足尖輕劃水面時漾開波紋，她竟然踩在足浴桶的邊緣上打起了拳，沾水的腳尖甩出串水珠，一舉一動都讓路明非想起以前電視機上看到的，即將捕殺獵物的老虎。

“那年有場對抗賽，當時有個很強的家伙，比我高，比我壯，拳法比我好，知道我最后是怎么贏的嗎？”

“怎么贏得？”少年發問。

“因為我比他有膽氣，他當時以為鎖住我的手臂就能讓我認輸，結果我把骨頭掙開裂了，他當場就嚇呆了，”她說，“一膽二力三功夫，心中只要有那口氣，便不會輕易輸。”

兩個技師攥著毛巾的手關節發白，仿佛攥著懸崖邊的救命繩索。

“會...會摔倒的吧？“他忐忑的說，“要不還是先下來說你的英勇往事。”

“萌大奶！大丈夫！”

她豎起的大拇指切開霧氣，霓虹燈牌在窗外忽明忽暗。

他盯著她繃緊的跟腱，那雙修長的雙腿不停的變換著位置，像是在平地上一樣。

當她的足弓劃過水面第三道漣漪時，白瓷釉面上殘留的精油終于背叛。敖蝶后仰滑落的瞬間，她看見少年的嘴漲成圓形。

肌肉記憶快過驚叫，她本能地使出鷂子翻身的招式，起身浸透的襯衫勾勒出馬甲線的輪廓。

她抹開黏在額前的發絲：“娘嘞，吃到洗腳水了。”

“姐，你沒事吧？”路明非顫顫巍巍的詢問道。

少年的話語未落，VIP包廂的房門突然開了，紅發如同火焰般涌進包廂內。

“好你個皮卡丘，玩光源氏計劃就算了，還搞上濕身誘惑了。”推開房門的諾諾倚著門框輕笑，手機閃光燈切開霧氣，把眼前的一幕記錄下來。

“諾諾？你怎么找到這里的？把照片交出來！”

敖蝶虎撲時帶起的水珠還在空中畫拋物線，卻忘了自己此刻像極了被釣上岸的魚。

諾諾早已擺出了雙手交叉的防御姿態，手機屏幕上顯示著卡塞爾的守夜人論壇，猛虎般的氣勢變回了落湯貓，腳趾攥緊了床墊，強大的核心力量讓她的身體從與地面平行逐漸豎回成直角，就像是貓和老鼠里的湯姆那樣、

“你們先出去吧。”她扭頭對著早已呆立的二人吩咐。

78號和88號如臨大赦，她們小跑逃離時碰翻的銅盆還在旋轉，門軸吱呀聲里混著走廊飄來的高跟鞋撞擊地板聲。

路明非下意識的起身，敖蝶的腳趾精準勾住他的短褲褶皺，這個擒拿技法讓少年想起被猛禽攫住后頸的野兔。

她甩著頭發的水珠在：“衰仔動什么？又沒叫你走。“

諾諾揮手驅散空氣的動作帶著殘影：“建議用威露士消毒，你現在的味道像發酵三年的運動襪。“

“不可能，美少女渾身上下都是香的，”為了驗證這個言論的說服力，敖蝶還把腳抬到了鼻前聞嗅，“根本就沒有味道！”

“搜查官戲碼演到第三幕該換裝了，男主角都快被蒸汽蒸熟了。“霓虹燈在諾諾臉上上投下細碎光斑，她屈指彈了彈敖蝶肩頭滲水的布料。

敖蝶像只負氣的樹袋熊扒著浴室門：“警告你別教壞小朋友！“

浴室門鎖發出清脆的咔嗒聲，花灑沖出的水聲溢滿整個衛生間。

路明非后頸滲出細密冷汗，諾諾的目光像法醫的手術刀劃過他每寸皮膚。他忽然想起生物課被福爾馬林浸泡的青蛙標本，此刻自己正被釘在這個紅發魔女的解剖臺上。

“有什么，情況嗎？”路明非感覺渾身不自在。

諾諾把玩著鑰匙扣上，忽然皺起眉頭：“不應該啊，我們的皮卡丘小姐從來不做賠本買賣。“

“你到底，哪里有能夠讓她著迷的？”

“可能因為我像個過期口香糖吧。”路明非一緊張就開始說爛話。

這句話讓諾諾的眉頭更加緊鎖，少年只感覺自己快要被液壓機壓扁，脖子像個急著逃回殼里的寄居蟹縮進衣服里。

浴室門轟然洞開，壓抑的氣氛被蒸騰水汽融化，敖蝶甩著濕漉漉的灰金短發，將白毛巾精準拋向三米外的衣架。

“介紹一下，這位是陳墨瞳，你可以叫她諾諾，她是戀愛教學課的滿分成員，雖然那門課是她自己開的。“少女說。

諾諾突然打了個響指，她笑著說：“戀愛咨詢可不接受星際爭霸代練作為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