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師妹,康復的不錯啊。”
消毒水的氣味被果籃的小番茄甜香撕開條縫隙,芬格爾用肩膀頂開房門,瑪瑙般的小番茄在果籃里安靜的躺著。
敖蝶正對著窗戶發呆,晨曦把那些縫合線照的纖毫畢現,這具三天前還插著導管身軀,此刻竟能隨著《JOJO》漫畫翻頁聲自由活動。
卡塞爾醫療部的白大褂們正在賭局里輸掉本月工資,值班護士在就診記錄里備注了歷年恢復速度最快的標注。
“路明非在卡塞爾的這段時間里,承蒙你的照顧了。”少女回神投過視線。
“那是自然,路師弟可是我的摯愛親朋,手足兄弟啊。”德國佬笑的像是剛剛偷到火腿的狐貍。
當他猛然拽出藏在身后的那團陰影時,窗外驚飛的鴿子撞碎了陽光。
白光。
這是少女視網膜里接收到的第一信號,路明非新剃的頭皮折射出刺眼的光線,她聽到自己的吞咽聲驟然擴大,最后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師…師姐。”
少年強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他的影子像是隨時會被大風刮走的稻草人。
“現在立刻馬上給我轉過去!”少女側頭留給路明非一個后腦勺。
“收到!”
路明非轉過身體的動作像是陀螺那樣,本該在無良師兄的位置只剩下搖晃的門扉。
少女反復的深呼吸,胸口不斷的順著呼吸的頻率此起彼伏,一滴淚花自她的眼角處悄悄溢出。敖蝶伸手拂去了這滴淚花,回想著自己第一次去面試時候繃出的冷面。
她板著一張臉說:“好了,你可以轉過來了。”
當路明非轉過身體的時候,少女卻在一瞬間破功哈哈大笑起來,她低著腦袋把耳朵埋進被子里。
“誰給你剪的這個鬼造型?”她的聲音在被子里悶起,“不行了,眼淚花都要給我笑出來了。”
“芬格爾幫我剪的。”少年磕磕碰碰的說。
“是哦,原來是芬格爾幫你剪的,”她猛地彈直身體,對著少年勾動食指,“李嘉圖,過來過來。”
《JOJO》被穿堂風掀開新頁,艾琳娜和喬納森的身影在光影中微顫。
“怎么了,師姐。”
路明非雙手規規矩矩的搭在膝蓋上,端坐的少年像個等待被神父訓話的修道院新生,窗外突然掠過的鳥兒在兩人之間投下轉瞬即逝的陰影。
“謝謝。”
少年的下頜陷入蓬松的病號服內,某個帶著玫瑰香氣的柔軟弧度正透布料傳來體溫。
路明非的脊柱僵直得像鋼管,他的手掌無處安撫,最后耷拉在了一旁。
少年聽見自己小聲的說:“嗯,師姐開心就好。”
芬格爾的微型攝像頭貼著門縫,新聞部的豺狼將眼前美好的一幕完全錄入到了儲存盤當中。
“這就是青春啊,你難道不覺得這樣很美好嗎?EVA。”德國佬翹著二郎腿在樓下敲著筆記本,把這個錄像備注成了私人級別的最高機密。
在他的聲音落下之后,筆記本上頓時跳出一條消息。
【我只記得你當時在ICU病房面前餓的個骷髏兵一樣】
“嘿,不帶這么揭短的!”他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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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CU病房的溫情被輪椅橡膠無情碾碎,諾諾推開病房門的瞬間,陽光恰好漫過兩個錚亮的腦門。
“喲,我就一天沒見到你們倆,怎么還擁抱上了,”她扶著裝備部特制的鈦合金輪椅笑的直不起腰,“你們這是要去組建少林足球隊?”
路明非的耳朵尖騰起紅色,像是有人在他的血管里打了針櫻桃汁。
“怎么?只準你和凱撒擁抱嗎?”少女屈指彈了彈輪椅扶手,“怎么還送來個輪椅,這玩意該不會突然發射RPG吧?”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少年埋頭傻笑,又把自己藏在了窗簾的陰影下。
“裝備部特制輪椅,要來試試嗎?”諾諾反手拍在輪椅靠背上,“醫生說你雖然恢復的很好,但還是得做輪椅。”
“真奇怪啊。”少女說。
敖蝶盯著扶手上疑似爆破按鈕的紅色圓點,露出去的右腳條件反射地縮回被窩。
病房里突然陷入死寂,三個人的影子在墻面上晃成皮影戲,窗外梧桐葉的沙沙聲被無限放大。
諾諾突然以極小的幅度踹了了路明非一腳,當高跟鞋鞋尖精準的命中他腳踝的瞬間,少年的臉頓時漲成豬肝色,他突然明白了紅發女巫此刻傳遞來的消息。
路明非擺出了攙扶淑女的紳士姿勢,卻在觸及少女手背時被靜電電的一顫。
敖蝶摩挲著人造皮革的坐墊,她似乎聞到了硝化甘油的香甜味道在房間內彌漫。
“裝備部的這個輪椅,不會突然把我炸上天吧。”她狐疑的看著任何可能放著炸彈的位置。
“這個倒不會。”
諾諾的指節扣開扶手暗格,杰克丹尼威士忌彈出的瞬間,酒液在玻璃瓶蕩漾出波紋。
“裝備部這次的輪椅只加了個裝威士忌的暗格和紅色按鈕。”
“這按鈕是什么作用?”
“那些瘋子給你的代步工具裝了能追上GTR的推進器,”她模仿起裝備部副部長的聲線說,“親愛的,當輪椅開始燃燒的時候,記得喝一口壓壓驚。”
“哦,原來是這個樣子的啊。”敖蝶摸著下巴回復。
她突然一拳砸向了紅色的加速按鈕,病號服在氣浪當中獵獵作響,像是一條暴走的恐暴龍。
金屬撞擊聲陡然跳出,兩個氮氣罐從輪椅底部展開,湛藍色火焰噴吐的瞬間,病號服在狂風當中繃成了緊身衣,輪椅撞破四樓窗戶的瞬間,拋物線的盡頭是卡塞爾湖泊的粼粼波光。
“蕪湖!”
敖蝶的嚎叫驚起一群白鴿,在四散的羽毛雨當中,一抹紅色的倩影緊隨其后的趕來。
“好玩,我也要來!”
諾諾蹬著窗框躍出時,裙擺展開成降落傘狀,當她的雙手抓住輪椅扶手時,兩個瘋女人的笑聲震碎了平穩祥和的氛圍。
路明非趴在窗臺旁,他數著四樓窗臺的高度,估算起了自己的身體強度。
當骨折的幻覺出現在瞳孔上時,路明非掐了下發軟的膝蓋,而安全通道的綠標正對他露出慈祥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