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宣布活動開始時的尾音在穹頂形成回聲的瞬間，追光燈群突然集體癲癇發作，十二道菱形光斑在幕布上瘋狂抽搐，唯獨音響系統保持著死寂。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的四處張望著，舞臺上的主持人也朝這邊投來了詢問的視線。

少年正尷尬的想要起身，突然發現周圍的人都好像在玩一二三木頭人那樣呆立在原地。

他看見遠處噴出的彩帶定格在半空，觀眾席揚起的塵埃在射燈中保持著靜止，違反了牛頓發現的物理定律。

“你好？”

他伸手在一個志愿者面前晃著，對方卻全然不覺，沒有任何反應，像是一個雕像。

“哥哥。”聲音在他的頭頂響起。

路明非回頭望去，看到了一個男孩正坐在鋼架上，雙腳小幅度的搖晃著，牛津皮鞋在燈光下泛出暖光。

“喂，在那里別動，我馬上打119！”他大聲高喊。

“哥哥，你知道的，這點距離對于我們而言，從來不算什么?！彼麖匿摷苌下阶叩降孛妫諝饨M成了不可視的樓梯，正在為這位君王鋪路。

男孩雙腳踩在舞臺上時，雙眼突然泛出璀璨的金光。

“你…到底是誰？”

路明非忽然有種熟悉感，像是他們進行過無數次這樣的對話。

“哥哥，我是路鳴澤啊?！蹦泻⑿卸Y時。

“哈？路鳴澤那肥仔怎么可能是你?！甭访鞣窍乱庾R的回話，但是心里已經相信了對方的言論。

“和他共用一個名字是我的恥辱，”男孩的面容猙獰了一瞬，像是被冒犯領地的猛獸，“不過哥哥不擔心自己的情況嗎？”

“有什么好擔心的？反正我也不是工作人員，對大家也沒有什么影響。”路明非偽裝輕松時，控制臺的LED指示燈忽然集體叛變，拼湊出嘲笑狀的顏文字。

“但，姐姐呢？哥哥其實擔心姐姐會失望的吧？”

當姐姐這個詞震顫空氣時，所有射燈突然調轉方向，在墻壁投射出巨大而模糊的女性剪影，空調出風口涌出玫瑰花的香氣。

“我為什么要擔心她會對我失望，敖姐那么閃耀又性格相當好的人，怎么會遷怒我這個被強行抓包的人呢？”路明非說。

“你在撒謊，哥哥，你對光之戰士有好感，對吧？”路鳴澤每個字都化作測謊儀。

兩兄弟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對視，他們對視的視線在空中交纏成雙螺旋，直到路明非終于堅持不住開始揉著眼睛。

“好啦好啦，”路明非指縫的發絲悄然落地，“我是對敖姐有那么一點點的好感，她又漂亮身材又棒，性格也很不錯，也很有錢，對我也很好?！?

路明非坦白時，他列舉的每個優點都在空氣中實體化成霓虹燈牌，環繞著兩人旋轉。

“那哥哥為什么要假裝不在意呢？”路鳴澤的聲音像是手術刀那樣切開他的偽裝。

化妝間儲物柜的手機屏幕亮著社交軟件界面的消息提示，特別關心提示的紅點正在黑暗里規律閃爍。

路明非組織了三次語言才擠出聲音：“陳雯雯第一次邀請我加入文學社的時候，我以為自己遇到了整個世界。”

控制臺監控屏突然跳轉出中學教室的監控畫面，穿著白棉裙的少女正在黑板書寫《情書》的經典臺詞。

“陳雯雯對我而言，簡直就是天使，每一個地方都是完美的，無可挑剔的，我覺得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生，”路明非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控制臺凹痕，“我很衰，也沒有什么能夠拿的出臺面的才藝，這樣的我怎么可能會被那樣的女孩喜歡呢？”

“但是我想一直看著她，看著她在仕蘭中學的每一分每一秒，直到畢業之后再也不見，本來我是想就這樣的，直到敖姐來了，她用很暴力的方式讓我看到了我一直刻意去忽視的真相?！?

當他說到暴力時，音響系統爆出電流雜音?？刂破猎谀撤N不可說的力量下閃出某張抓拍照，咖啡館落地窗前，陳雯雯的笑眼彎成兩道新月，倒影里是路明非僵直的背影。

“你知道嗎？那次咖啡館的時候，陳雯雯和趙孟華在一起所展現出來的快樂，是我和她相處的過程當中，她從未表露過的?！?

“陳雯雯不會也不可能會喜歡我，那我怎么還在一直喜歡她呢？還是說我喜歡的只不過是一個我心目中的倒影？是一個自我投射在她身上的幻想？我分不清楚我喜歡的是她還是其他的什么?！甭访鞣窃谫|問自己。

路鳴澤盯著他微紅的眼角，那對眼睛像是即將決堤的堤壩，過了許久，他輕聲開口：“哥哥，你終于變了。”

“人總是會變的，”少年回復道，“我其實…”

“所以你害怕光之戰士也只不是一時起興？”路鳴澤突然從懷里掏出一支帶著露水的玫瑰。

“那當然了，再說了，像敖姐這種女生，她應該去找一個帥氣、多金又專一的騷包公子哥，我這種土里的蚯蚓，在她官宣的時候放下禮炮就可以了?！甭访鞣强s著腦袋，衣服像是成為了他的蝸牛殼那樣。

“不對哦，哥哥，”路鳴澤豎起一根手指抵在他的唇前，“光之戰士可是打算把你當成人間體來培養?！?

“算了吧，現在這個燈光和音樂都不是我能控制的，我哪里能當奧特曼的人間體，”路明非自嘲道，“我要真是奧特曼的人間，那在被人強行抓過來干苦力的時候就和那個紋身男杠上了。”

“不，哥哥，你會掌控他們的，”路鳴澤晃著手中的紅玫瑰，花瓣上的露珠映照著路明非指揮交響樂團的畫面，“在時間再次流動之后，你會獲得這些東西的，就當是我給你的一點小小的福利。”

懸停的塵埃重新開始墜落，路明非的手突然被某種無形力量牽引，他的食指擦過調音臺時帶起幽藍色電弧，所有錯亂的音軌突然咬合成精準的齒輪，頂燈陣列隨著他睫毛的顫動切換成鎏金色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