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把玩著那個奧特曼玩偶，迪迦玩偶的活動關節上有著掉漆的痕跡。

房外突然爆發的、高壓鍋泄氣般的嬸嬸叫喊聲響起，像是某種引擎即將爆炸的聲音。

“路——明——非——“拖長的尾音像是索命的惡鬼，“你朋友找你。”

“來了！”

他的三根手指同時按住Alt+F4的瞬間，褪色塑料拖鞋拍打地板的聲音已經響徹室內。

路鳴澤身上嶄新的阿迪王運動短袖簌簌作響，北極海豹擱淺般的動靜里，他正用游戲匹配失敗的怨念眼神鎖定前方晃動的后腦勺。

嬸嬸的瞳孔在禮盒表面鍍上一層金店老板娘驗成色的精光，雙手卻擺出推辭的蓮花掌：“來就來還破費這些做啥子喲。“

她接盒子的手法像麻將桌上截胡，絲綢包裝帶已然纏上婚戒發福的無名指。

“翡翠鐲子襯您燒菜時的腕力，”茅臺酒瓶在敖蝶的手中泛著潔白的釉光，“三十年陳釀配叔叔看新聞聯播的雅興。“

“老路那個肝可經不起折騰喲！“

嬸嬸說著標準的客套，禮盒卻像遭遇磁懸浮般平移進櫥柜深處，玻璃柜門映出她笑著的側臉。

當索尼PSP從絳紅禮盒現身的剎那，路鳴澤臥室門縫溢出的薯片碎屑突然靜止。

敖蝶的假笑切換成動物世界解說模式：“聽說您還有個孩子，男孩子嘛，總需要些小玩具。“

“那孩子不成器，比不上你啊，這些東西對他來說有點太早了。”

嬸嬸鐵砂掌拍在路明非后頸的力度，完美復刻昨天拍打晾曬被褥的節奏。路鳴澤房門發出類似游戲GG的音效，而敖蝶的睫毛在陰影里抖落星點笑意。

紅色坎肩像游戲界面的危險警報，牛仔短褲下踩著七厘米的刑具。敖蝶轉身時發梢揚起薄荷味夏風，這個能把高仿香奈兒穿出正品氣場的女人，此刻卻像被強行塞進鄰家小妹皮膚的女武神。

“那明非今天晚上？”敖蝶的尾音淹沒在廚房抽油煙機的轟鳴里，1986年的茅臺正在櫥柜與過期枸杞深情對望。

“年輕人嘛就該多出去走走，“嬸嬸的眼角余光焊死在禮盒緞帶上，“這小子要是敢動手動腳，你盡管給我說，我保證幫你收拾他。“

路明非后頸殘留的掌印隱隱發燙，后頸汗毛感應到高跟鞋的殺氣。這分明是青銅選手單挑副本BOSS前的死亡預兆。

“那就先不打擾了。”

敖蝶維持著面具般的笑容，轉身拉著少年的手離開了這里。

防盜門合頁發出的聲響里，敖蝶的掌心溫度像恒溫26度的地鐵扶手。

防盜門閉合聲像招魂鈴，路鳴澤的魂魄從游戲存檔點飄回。他鼻孔翕動的頻率讓抽油煙機都自愧不如。

路鳴澤的呼吸噴在玻璃柜門上，哈氣模糊了PS3包裝盒，他問道：“媽，那個姐姐是誰啊？“

拆禮盒的剪刀懸在半空，嬸嬸從鼻子里哼出個降調：“狐貍崽子裝小白兔，路明非早晚得被吃干抹凈。“

她突然用力扯斷鐲子證書的防偽線，塑封斷裂聲像聲冷笑：“你以后找老婆，得找那種勤儉持家會過日子的。”

嬸嬸對二人離去的方向努嘴：“那種，早晚得會把你丟去垃圾桶。”

“我知道了。”

他的承諾隨著油煙在樓道飄散，路鳴澤盯著手機里的模糊照片，突然覺得勤儉持家的女孩就像是超市貨架上注定會過期的奧利奧。

發霉的氣味從電梯門縫滲進來，樓層數字閃爍著。路明非盯著生銹的通風口，感覺肺葉正在吸收整棟樓三十年陳腐的嘆息。

她對著電梯廣告里褪色的整形醫院海報說：“你表弟的眼睛，剛才一直在看不該看的地方，從下到上，從前到后，手速還挺快的拍了張照片。”

他的咳嗽在密閉空間炸開，像街機廳拳皇連招的音效。通風口垂下的電線突然晃動，像是在警醒少年要準備逃跑了。

路明非的胃部突然抽搐得像合金裝備警報觸發。靠！路鳴澤那廝的眼珠子是裝了鬼泣的自動鎖定系統嗎？從PSP包裝盒到牛仔短褲，最后卡在領口，這他娘簡直是刺客信條信仰之躍級別的偷窺！

“要擱拳皇里早該吃八神庵一記葵花三式了。“

路明非用鞋跟碾著電梯里口香糖殘渣，后槽牙殘留的蛋黃突然刺痛，這感覺就像在網吧看見有人用自己暗戀的女生當桌面壁紙。

“以后也沒打算和他們接觸，”少女說，“反正也要不了幾個錢。”

路明非的后頸被少女的臂彎壓著，玫瑰香的氣息竄進他的袖口里。

“姐，你討厭嬸嬸他們？“

“當然，我很討厭他們，”少女直言不諱的說，“孩子是家庭的倒影，你看上去這么衰，指定是小時候被折磨得不清，和你那個肥仔表弟完全是兩個區別。”

“你那個肥仔表弟看上去像是蜜糖里撈出來一樣，”她搖頭，“至于你，就像是農村旱廁里掏出來的一樣。”

路明非的眼睛有些發酸，這些年來，還是有人第一個對他這么好。

“而且我挺喜歡你這家伙的。”她又接著說。

這是無可辯駁的大實話，只是真正的原因，和少年所想的完全不一樣。

“啊？”

少年聽見自己的心臟突突跳動，像是一個正在直線加速的F1方程式賽車。

“別啊了，你待會還得幫我穿衣服，那衣服我一個人可搞不定，一個人穿的太麻煩了。”敖蝶的掌心帶著電梯按鍵的余溫，她捏著路明非的臉頰，像是在揉一團面團。

路明非后頸瞬間沁出三顆汗珠，沿著脊柱滑進尾椎骨時激得小腿肚抽筋。

樓梯口吹出的熱風里，他聽見自己太陽穴突突作響如同老式洗衣機甩干程序，這可比在網吧看小電影被人活逮然后掛到仕蘭中學貼吧刺激多了！要穿什么衣服需要幫忙？總不會是那種后背帶十七個暗扣的晚禮服，或者…他盯著敖蝶耳朵上的銀色耳墜，突然覺得校服褲兜里的鑰匙串都在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