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古蒙，三點鐘方向，移動掛鐘擺錘陰影區，”電腦屏幕上的同步的攝像頭景色變換，諾諾的聲音透過戰術耳機的耳麥，“衰仔，別吃驚了，后面還有爆炸的。”

“不…不會吧。”路明非強扯出一個笑容，玻璃杯壁凝結的水珠倒映著他發紺的唇色，“也許只是關系比較好呢？我記得陳雯雯在學校里還是單身呢。”

“你把十指相扣等于關系很好？那每一對情侶都是最好的朋友了，”諾諾的冷笑像是從液氮罐裂痕里滲出，“你覺得趙孟華是怎樣的一個人？”

路明非想起校慶晚會趙孟華包下禮堂穹頂的LED屏，用改裝跑車接送評委，甚至在頒獎時安排無人機撒金箔。

“很裝的一個人，喜歡大家都圍著他轉。”

“那當然了，家境殷實，個人能力比普通人強，很喜歡大場面，你覺得這樣的人，你覺得他會滿足于朋友圈九宮格？”

“他肯定是會選擇那種很多人的場合，然后在眾目睽睽之下宣稱陳雯雯是他的女朋友，這樣才能滿足到他驕傲的內心。”

“比如在畢業典禮上？”路明非突然發現筆記本屏幕上，影像里的咖啡館所有圓桌都鋪著暗紅色桌布，像極了禮堂的幕布顏色。

“答對了，”諾諾打了個響指，宛若揭開真相的放映機，“皮古蒙，往左轉四十五度，他們進來了。”

“皮古蒙收到。”

趙孟華推門時金屬門后，紳士的讓陳雯雯先進去感受空調的冷氣，他左胯部位隨著步伐凸起棱角，那是車鑰匙在褲兜里擠出的形狀。

“文學社窗邊的鳶尾開了，倒不及你今天的美麗。”

“沒有，和平常一樣的，”陳雯雯的耳尖緋紅，“我一直都挺普通的。”

“在我的心目中，你永遠都是最漂亮的。”趙孟華又接著說。

他們的影子在瓷磚地面上拉長成合為一體的影子，經過咖啡機時蒸騰的霧氣短暫遮擋了監控視角。

“嘖嘖嘖，金童玉女啊這是。”諾諾的眼睛貼合在望遠鏡的鏡頭，手中的側寫本已經攤開，鉛筆在白紙上方飛速的留下畫像。

路明非耷拉著身子，像是被人一腳踹到肚子上的三歲流浪狗。

趙孟華輕敲桌面，震動頻率驚飛窗臺麻雀。他們落座的卡座背后，皮古蒙的皮套正面對著他們一動不動。

“一杯焦糖瑪奇朵，一杯冷萃咖啡。”他吩咐著趕來的服務生。

趙孟華將夾在腋窩的書本放在桌上，鎏金書皮上刻著《霍亂時期的愛情》。

“你最近在讀馬爾克斯？“陳雯雯的柳葉眼蒙著薄霧，食指指甲無意識刮大拇指指腹。

“這本書很吸引我，連著三個晚上我都在看。“他屈指彈開書頁，露出新買的綠水鬼手表。

趙孟華翻動霍亂時期的愛情扉頁時，咖啡杯沿凝結的水珠正順著指尖滑落，他引述馬爾克斯的雨季描寫略顯生澀，而文學社少女總能即使的補足他的不足。

陳雯雯托腮輕點書頁：“佛羅倫蒂諾等待時數應該是五十三...“

話音未落，趙孟華猛然合掌：“對！五十三年七個月零十一天！“

鐘擺下的皮古蒙皮套的電子眼微微閃爍，將少年懊惱撓頭的模樣與少女掩唇輕笑的聲音，忠實地傳輸到五十米外的筆記本電腦屏幕。

路明非縮在陰影里，汗水在地面低落成紅鼻子的圓形。

他們分享的景色直播錄像反光刺進少年瞳孔當中，他抬手遮擋時瞥見屏幕里陳雯雯發梢沾著的奶泡，那抹白色在陽光里晃成細小的光斑。

路明非手指攥得發白，掛鐘秒針每一次跳動都像是壓路機在碾壓他的神經，咖啡館空調風口嗚咽著吹來陳雯雯的笑聲。

他忽然渴望某種能撕裂時空的偉力，最好是名為緋紅之王的替身，好將這段痛苦的光陰徹底刪除，但他現在感覺像是中了時間停止一樣，白金之星和世界正在輪流放著時間停止的能力。

“初代，初代，這里是皮古蒙，大灰狼和小紅帽要離開現場了。”敖蝶的聲音在音箱里響起。

“初代收到，初代收到，”側寫本已經被放在她的裙邊，她把麥克風抓到唇前，“皮古蒙可以返回基地了。”

“皮古蒙收到，大灰狼和小紅帽已登上轎車，皮古蒙會在十分鐘內返回茶館基地。”敖蝶的回復混雜著液體的濕潤感。

“衰仔，要看看嗎？”諾諾側寫本在她的指尖旋轉，像個即將跌落的藍色陀螺。

“看什么？”路明非抬頭問。

“當然是關于他們的關系進度，”諾諾鼠標操作著進度條，不斷的調低視頻播放速度，“人終究是要接受現實的，第一次總是會失敗的，不用過分強求。”

“我覺得不用了，沒有什么看的必要了。”他保持著姿勢，像是一個雕像，“她…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這么高興過。”

此刻分明是一天最酷熱的情況，他能夠感受到后背正在生長的汗液，但卻感覺正身處于凍庫當中。

“異議あり！”

皮古蒙的皮套頭部落在門框旁，汗水把附近四片瓷磚的灰塵一掃而空。

“這皮套熱的跟在巖漿里游泳一樣。”敖蝶從皮套里掙出半個身子，濕透的鬢發粘在臉頰，“這只是一次失敗，被打擊倒倒下了也無妨，只要再度站起來就可以了。

“你這是英雄里的歌詞變種吧。”諾諾一針見血的吐槽。

“小意思了，現在正是打強心劑的時候，”那只宛若從游泳池里拿出來的右手排在桌面上，“諾諾大師，來分析一下現在的結論。”

“結論就是，趙孟華和陳雯雯已經有了實質上的戀愛關系，只差明面上的官宣，根據對趙孟華的性格分析，他大概率會在畢業典禮上宣布他和陳雯雯的關系。”諾諾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鏡框，下達了最終判決。

路明非的影子在陽光下坍縮成一團，瓷磚縫里爬過的螞蟻都比他更有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