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是劉壯虎從小養大的獵犬，年輕時可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好獵手。

追兔子能一口氣跑三里地，撲山雞能從懸崖上往下跳。

那年劉壯虎遇著熊瞎子，要不是黑子拼死咬住熊瞎子的后腿，硬是拖到屯里人趕來，劉壯虎早就交代在林子里了。

這一戰，黑子斷了條后腿，劉壯虎折了脊梁骨，一人一狗就這么成了難兄難弟。

可黑子的鼻子還是那么靈，尤其是這黑燈瞎火的夜里，比手電筒都好使。

剛走到山腳下，四人就碰見陳大勇和他爹陳建設。

陳建設腰間別著把老獵刀，手里還拎著桿土槍，一看就是全副武裝來的。

畢竟這可是摸黑上山，沒點家伙事兒，眾人也沒這個膽子。

兩支隊伍匯合后，借著手電筒的光亮，沿著來時做的標記往林子里摸。

樹干上新鮮的標記在光芒中格外顯眼，陳大勇這標記做得確實仔細，甚至還標注了方向，倒是讓眾人省了不少力氣。

走著走著，遠處傳來幾聲狼嚎，在黑漆漆的林子里格外瘆人。

聽著狼嚎，眾人聯想到某種可能，跑得更快了一些。

只是等走到兩人藏野豬的地方時，陳大勇卻突然大叫了起來：

“野豬呢？我們打的那么大的一頭野豬咋不見了？”

見壓根沒有野豬，劉鐵蛋立刻挺直了身板，大聲教訓了起來：

“我就知道是騙人的！你倆道個歉，認個錯，這事兒就算……“

“啪！”劉壯虎的拐杖結結實實抽在劉鐵蛋背上，破口大罵起來：

“你個睜眼瞎！這么大一灘血看不見？”

“你要是學到了我的半成本事也不至于說出那么離譜的話來，這野豬肯定是被狼群拖走了！”

老人家用拐杖指著雪地上的拖痕，說：

“跟上去！這些畜生敢搶咱們的獵物，活膩歪了！”

那可是一頭野豬，即便是面對狼群，劉壯虎也不打算退縮。

他吹了聲口哨，黑子得到命令，立刻躥到最前面為眾人帶起了路。

它雖然瘸了條腿，但在雪地里嗅著氣味前進的速度一點不慢。

王鐵軍看著黑子的背影，心里直癢癢，暗道自己要是也能有這樣一只獵犬就好了。

只是這年頭人都吃不飽，更是不可能有什么剩菜剩飯，沒點實力還真養不起狗。

王鐵軍只能將養狗的心思藏在心里，暗道等日子好過了，一定要養條像黑子這樣的好獵犬。

追著拖痕跑了約莫半里地，狼嚎聲越來越近。

眾人握緊手中的家伙事兒，借著手電筒的光看見七八只狼正拖著野豬往前方跑。

大家也算是來得及時，沒能讓狼群跑出多遠，不然這野豬怕是早就被狼群撕扯成了碎片。

看著在黑夜里仿佛鬼火一般的狼眼睛，劉壯虎卻是絲毫不怕，端起獵槍“砰”地放了一槍，發出了警告。

然而正是面對劉壯虎的警告，狼群雖然有所騷動，卻不肯散去，仍然護在野豬身前。

這時候缺少食物的可不止有人，狼群也不想放棄這好不容易撿來的食物。

就在這時，又是一聲槍響。

只見王鐵軍穩穩地端著槍，一只狼應聲倒地。

這一槍打得又準又狠，正中狼眼。

“好槍法！”劉壯虎眼睛一亮，“有我年輕時的幾分本事！”

王鐵軍卻是沒動，不聲不響的裝填起了彈藥。

要是狼群不肯退去，自己手上的獵槍才是自己最強大的武器。

嗅到了危險的氣息，狼群即使是再不甘心，最終還是選擇了退讓。

伴隨著幾聲嘹亮的狼嚎，狼群徹底消失在眾人身前，眾人也終于看到了王鐵軍打到的獵物。

手電筒的光亮下，那頭野豬的尸身顯得格外駭人。

足有兩百大幾十斤的龐大身軀像座小山包似的壓在雪地上，粗硬的鬃毛上結滿了血冰碴子。

最醒目的是它腦袋上那兩個血窟窿——右眼完全被打爛了，左眼也只剩下個黑洞洞的傷口，凝固的血漿把半邊豬臉都糊成了紫黑色。

劉鐵蛋蹲下身，顫抖著摸了摸那對足有筷子長的獠牙。

黃褐色的獠牙上還沾著松脂和泥土，顯然是頭正當壯年的公野豬。

他猛地站起來，臊得連耳根子都紅了：

“鐵軍兄弟，我真是瞎了狗眼！”

“能撂倒這樣的大家伙，那絕對是有真本事存在，不可能只是因為運氣。”

陳建設用獵刀撥弄著野豬傷口，嘖嘖稱奇：

“瞧瞧這槍眼，不偏不倚正穿瞳仁。”

他扭頭對王鐵軍豎起大拇指，

“大勇說野豬是你一槍放倒的，我還當孩子扯謊。”

“這一槍，怕是老劉年輕時也打不出來吧？”

王鐵軍搓了搓凍紅的耳朵，十分謙虛的說：

“還是劉叔教的訣竅管用。”

他指著野豬眼睛比劃，

“缺口、準星、目標成一線，吐氣時扣扳機……”

話沒說完，王鐵軍的話就被劉壯虎用拐杖打斷了。

“少拍馬屁！“老頭子嘴上罵著，臉上的褶子卻笑開了花。

他蹲下檢查野豬傷口，突然眼睛一亮：“好小子！這皮子半點沒傷著。”

粗糙的手指劃過野豬脖頸，

“供銷社老張頭正愁收不著完整野豬皮呢，這張皮子少說能換二十塊錢！”

“再加上這一身肉，你們家今年過年應該是不愁了。”

眾人聞言都來了精神，七手八腳把野豬往抬杠上捆。

二百多斤的大家伙壓在杠子上，抬杠立刻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火光映著每個人咧開的嘴角——這么肥的野豬，打到的人肯定是要拿大頭，但是他們也能分到不少肉。

陳大勇則是趁捆豬的功夫，偷偷拽王鐵軍的棉襖袖子：

“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半夜偷練了？去年打靶你還脫靶呢……”

說到這里，陳大勇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鐵軍，你這本事也教教我唄？”

王鐵軍笑著點了點頭，說：“不都是劉叔教的那些技巧？”

“不過你要是打算跟我切磋，我倒是完全沒問題。”

聽到王鐵軍的話，陳大勇瞬間眼前一亮。

他可是見識過王鐵軍的本事，只要能夠學到個三五成，打狍子啥的還不是手到擒來？

綁好了野豬，眾人抬起抬杠便往屯里走，沉重的腳步聲驚起了林間的夜鸮。

不知誰起了個頭，眾人忽然唱起了東北老調：

“正月里來是新年啊，野豬獠牙值千金……”

雖然歌聲跑了調，但眾人卻是唱得一個比一個起勁，走得也是越來越快。

眼看屯口的歪脖子樹就在前頭，王鐵軍卻忽然瞧見樹下蹲著道熟悉的黑影，正不住地跺著腳、哈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