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初出茅廬的新手，但是兩人跟著屯里的老獵戶學了不少時間，對山雞踩的“星子”，野兔拉的“糞蛋子”這些常見野獸痕跡都門兒清。

王鐵軍蹲下身，用樹棍扒拉著那坨還未完全凍硬的糞便，很快便認出了它的身份。

這泡糞足有海碗大，里頭還夾著沒消化的殘渣——是頭吃得好、膘肥體壯的野豬的糞便。

他喉結動了動，問出了和前世一樣的話：

“大勇，咱追不追？”

陳大勇聞言差點沒拿住手上的獵刀，他瞪圓了眼珠子，大喊道：

“你虎??？”

“那玩意兒的皮比拖拉機輪胎還厚，去年老劉頭用土炮轟都沒撂倒，反倒被拱斷兩根肋巴骨，現在還干不了什么重活兒?！?

說著，陳大勇看了看王鐵軍背上的獵槍，說：

“別說你這個二把刀打不中野豬，就算是打中了，只要沒打中要害，野豬都不帶怕的?！?

“回去，我們現在就回去?！?

陳大勇雖然想掙錢，但是他也非常理智，并不想平白無故讓王鐵軍丟了性命，當即就做出了回去的決定。

遺憾地拍了拍背上的獵槍，王鐵軍嘟囔道：

“這可不是我不給你表演我的神槍法，而是你不給我這個機會。”

“走，我們回去?！?

追野豬肯定是死路一條，眼瞅著就要天黑，兩人要是摸黑在山里走，那可真就回不去了。

前世兩人也是出于穩妥做出了撤退決定，卻沒想到在松樹林里遇上了那畜生，這就是一切悲劇的開端。

“行，那就趕緊的，趁日頭還亮堂。”

王鐵軍把槍往肩上抻了抻，棉鞋踩得雪地咯吱響。

林子里已經起了“山霧子”，再耽擱就該摸黑走“麻達山”了。

走了約莫十分鐘的功夫，王鐵軍突然扶住棵老紅松，故意喘著粗氣說：“歇、歇會兒……”

尤其是那把背上背著的獵槍，更是故意被王鐵軍當做負擔一般卸了下來。

這模樣倒不全是裝的——那桿單管的土槍少說八斤重，壓得他肩膀生疼。

“你個完蛋玩意兒，這時候還想著休息。”

“只能休息五分鐘！”

陳大勇嘴上罵罵咧咧的，手上的動作卻利索得很。

他解開軍綠色棉襖的扣子，從內兜里掏出個印著“勞動光榮”的水壺。

“咕咚”灌了一大口散裝白酒，陳大勇把水壺往王鐵軍跟前一遞：

“整兩口，暖暖身子骨?！?

酒味兒沖得王鐵軍直皺眉——這是屯里老張家釀的“小燒”，度數很高，喝下去跟吞了塊火炭似的。

當即擺了擺手，說自己不要。

“瞅你這熊樣兒，走兩步道就累得跟生產隊的老黃牛似的?！?

陳大勇一邊數落著王鐵軍，一邊用袖子擦了擦水壺口，說：

“等開春兒說啥也得拉你上后山多跑幾趟?！?

“就你這身體，走點山路都嫌累，還是得多鍛煉鍛煉下?！?

說歸說，陳大勇卻沒有坐著，跟個哨兵似的杵在那兒。

他的眼睛始終沒閑著，瞪得跟銅鈴似的，在越來越暗的林子里來回掃視，正全神貫注的為王鐵軍放著哨。

王鐵軍知道，這五分鐘的休息時間，是陳大勇拿自己的警戒換來的。

就像前世一樣，這個嘴上不饒人的發小，永遠在暗地里護著他。

王鐵軍心中感動，握住獵槍的手越發用力，暗道自己這次一定要將發小從野豬的獠牙下救下來。

他看似在休息，實際上卻是隨時準備著用獵槍對野豬發起致命一擊。

野豬的嗅覺遠比人類靈敏，即便是兩人改變了行動軌跡，它仍然循著氣味追了過來。

突然，西邊傳來“咔嚓”一聲脆響。

王鐵軍渾身肌肉瞬間繃緊，他知道，那是野豬尋來了！

他“唰”地拉開槍栓，槍管警惕的對著前方，金屬槍身在暮色里閃著暗光。

陳大勇也聽到了動靜，還沒等他回頭就聽見身后傳來的巨大動靜，“轟”地像開山炮似的——一頭公野豬撞斷灌木正瘋狂地朝著兩人休息的地方沖！

這畜生足有殺豬案板那么長，渾身裹著黑褐色的松脂鎧甲，兩根獠牙活像兩把鐮刀。

幾乎是在發現野豬的瞬間王鐵軍便站了起來，發出了一聲吶喊：

“那頭畜生追上來了，跑，我們往右跑！”

見到是如此大的一頭野豬，陳大勇連半點肉搏的心思都沒有，把水壺往兜里一揣，便瘋狂朝著右邊跑了起來。

只是他才剛跑出一段距離就察覺到了異樣，

王鐵軍嘴上明明喊著我們一起朝右邊跑，怎么自己就只聽到了一個人的腳步聲？

回頭一看，陳大勇發現王鐵軍不僅沒動，反倒更嚇傻了一般杵在原地，當即焦急大喊了起來：

“鐵軍，你快跑啊！”

跑？王鐵軍從來都沒想過要跑！

他深知在這深山老林之中，兩條腿的人不可能跑得過四條腿的野豬，干掉這頭野豬才是兩人唯一的生路。

看著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野豬，王鐵軍的眼睛卻是越來越亮，手也越來越穩——他終于等到了收拾這個畜生的機會！

仿佛演練過無數次一般，電光火石間，王鐵軍突然往側里一滾，竟然就那么躲過了野豬的沖鋒。

“咚！”野豬結結實實撞在松樹上，震得樹梢的冰溜子“嘩啦啦”往下掉。

那老松樹被撞得樹皮炸裂，露出里頭白生生的木芯子——這要是撞人身上，骨頭渣子都得戳出皮肉！

滾到一旁的王鐵軍卻沒閑著，半跪著端起槍，直接瞄準了被撞懵的野豬。

“砰！”

王鐵軍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扳機，子彈從野豬的右眼鉆了進去，在它眼眶中鉆出了一團血霧。

只是兩人畢竟是新手，也拿不到什么威力強大的武器，這一槍也就勉強打瞎了野豬的眼睛，讓它身上多了個傷口。

被打瞎了眼睛的野豬疼得“嗷”一聲人立起來，前蹄把凍土刨出兩個深坑。

目睹了這一切的陳大勇眼珠子都快瞪出眶了，再次發出了一聲驚呼：

“我日！神槍手??！”

同時心中又有些疑惑，王鐵軍平時哪有這水平的槍法。

不等陳大勇多想，他便看到開過槍之后的王鐵軍壓根沒有看這槍中沒中，轉頭便朝自己這邊跑了過來。

王鐵軍一邊跑，一邊扯著嗓子朝陳大勇吼道：

“大勇，你虎??！還特么杵著跟個棒槌似的，跑啊，這畜生要發飆了！“

陳大勇這才反應過來，跟著王鐵軍狂奔了起來。

兩人還沒來得及跑出幾步，便聽到身后傳來一聲瘆人的嚎叫，

那野豬疼瘋了似的在雪地里打滾，把沾血的雪沫子甩得老高。

只是片刻之后它便站了起來，僅存的獨眼里冒著兇光，撅起蹄子便朝著兩人逃跑的方向再次發起了沖鋒。

這畜生最是記仇，絕不會放過傷害自己的人。

知道那么跑下去也不是辦法，王鐵軍急中生智，朝陳大勇問道：

“大勇，這附近有沒有屯里人下的套，我們將野豬引過去。”

經過王鐵軍的提醒，陳大勇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指著一個方向說：

“往那邊跑，那邊有劉叔放的套子?！?

“只是距離有點遠，我怕我們堅持不到那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