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蘭抬眼迎上楚墨的視線，語氣清晰帶著一絲孤傲。

“我本是天庭仙草，意外修成這鬼仙之道，草木精元與陰靈氣韻同修。”

“黑風山的地脈走向，暗河水路，我凝神一探便知根知底。”

“哪處靈氣郁結，哪處水土豐沃，都能為你梳理分明。”

她抬眼看向楚墨，眸光銀藍似浸在寒潭里的星子。

“你山寨若想種養靈材靈藥，我也能助你一臂之力。”

“凡草可催其速生，靈根能護其藥性，便是仙藥神種，也能保它扎根成活。”

話音微落，白霧在她身側輕輕翻涌，才又聽見那清冷聲線。

“至于陰魂……它們盤踞之地的陰氣厚薄，是否藏有怨煞，我或許比尋常精怪知曉得更清楚些。”

說到這里，她頓了頓，刻意放緩了些語氣。

“只要你允我在黑風山安身，保留這鬼仙之體繼續修行，這期間任憑差遣，絕無二心。”

“否則……”

她周身白霧驟然翻涌，魂體雖虛浮，卻透著一股玉石俱焚的決然。

“就算拼得本源盡散，也定要讓你這佛印添點損傷。”

楚墨盯著她看了半晌，突然咧嘴一笑，收回了佛印。

“有點意思……你這女鬼，倒是比那些只會喊打喊殺的陰魂聰明一些。”

雖是這般說，楚墨心里也是有些暗吃一驚。

他是真沒料到，眼前這魂體竟是天庭仙草所化。

正在這時，黑風旗里傳來幽冥的聲音。

“這幽蘭有些門道，如今轉修鬼道，倒更合她的本源，便是在仙草里，也是少見的路數。”

“先留著她，日后說不定用得上。”

楚墨微微點頭，沒再多言。

旁邊的幽蘭仙子有些沉默，銀藍色眸光在他臉上凝滯了一瞬，身影輕輕晃了晃，才啟唇開口。

聲音清冷如月下流泉，還沾著一絲微不可察的幽怨。

“長老休要錯喚，幽蘭并非什么女鬼，原是天庭司職的幽蘭仙子……”

楚墨不置可否，驅動大黑風卷醒眾行者，裹起糧草便帶著幽蘭仙子消失在了黑風山寨方向。

眾行者則面面相覷，半晌才回過神，牽著五輛空蕩馬車，蔫頭耷腦地往山下禪院折返。

另一邊，楚墨剛攜幽蘭仙子踏入黑風山寨，玄羽，崩山，白浪三只小妖就圍了上來。

“大王，這位仙子是？”

崩山瞪圓了眼，粗聲問道。

楚墨擺了擺手，簡單介紹過幽蘭仙子，便將米面糧油一股腦取出。

“去，給你們三個安排個活，叫青河帶弟兄們把這些糧草歸置好。”

“另外先拿些出來，讓靈兒她們備些好酒好菜，今晚開宴！”

玄羽三妖聞言，當即拍著胸脯應下。

楚墨則帶著幽蘭仙子，轉身走向不遠處另一處山谷。

幽蘭仙子在天庭見慣了大場面，黑風山寨的光景雖讓她略感意外，卻也沒放在心上。

跟著楚墨穿過周圍山寨，很快便踏入了一處靈氣馥郁的山谷。

這里的一花一草……都比別處旺盛三分！

“這里……有靈根？”

幽蘭仙子眸中銀藍光華一閃，驚訝開口。

靈根在天庭不算稀奇，可在凡間卻極為罕見，多半被五仙或是妖將以上的存在攥在手里。

她實在沒料到，楚墨這小小的黑風山寨，竟也藏著一株。

楚墨會心一笑，不多解釋，繼續引著她往山谷深處走。

越往深處，靈氣越發濃郁。

當幽蘭仙子望見谷中那株覆蓋十丈方圓的紫光玉葡萄時，雙眼驟然一縮。

只見翠綠葉片間，掛著串串圓潤果實，更有肉眼可見的紫色光華在其間流轉。

靈根本就少見，靈果類更是稀罕，眼前這葡萄靈根，已是極為難得！

不等她開口，目光又被不遠處的清泉吸引。

泉眼旁，一只白玉葫蘆正咕嘟咕嘟往外冒著靈氣，周圍的靈氣竟然也都仿佛受到牽引一般朝著這片山谷匯聚而來。

見此，幽蘭仙子的呼吸，不由停滯了半分。

她雖不知這葫蘆底細，但能聚靈的法寶，終究少見。

“怎么樣？”

楚墨沒等她細想，開口便道。

“這葡萄樹快熟了，以你的本事，能不能讓成熟期再短一些？”

幽蘭仙子一怔，隨即點頭。

“自是不難，但最多只能縮短十之一二，你且知曉。”

楚墨頷首，他倒不是饞這一口葡萄，不過是想早點收了這批靈果，免得夜長夢多罷了。

跟著，他抬手一拍，揚聲道。

“頂天！還不快出來！”

“剛才的話聽見了？這位幽蘭仙子，以后跟你一同照看這山谷！”

話音未落，幽蘭仙子便見不遠處地面猛地一動。

土石開裂間，竟竄出一個比楚墨還要高上半截的牛頭大漢！

這牛頭身影正是看守紫光玉葡萄的牛頂天，楚墨傳他土遁術，竟與他格外契合。

這才月余功夫，已然能在地底來去自如了！

牛頂天從土里鉆出來，甩了甩犄角上的碎土，甕聲應道。

“大王的話，屬下記牢了。”

他轉向幽蘭仙子，粗眉微揚，抱拳直爽道。

“仙子莫要怪俺唐突，往后同守這靈根，有啥需要搭把手的，盡管開口！”

他的話里帶著憨氣，卻又藏著幾分察言觀色的機靈。

幽蘭仙子眸光微動，眼波在他臉上稍作停留，聲音清泠如玉石般回應。

“有勞道友……往后共事，互相關照便是。”

語氣雖淡，卻微微頷首，禮數周全，沒了先前那股拒人千里的疏離。

牛頂天咧嘴笑了笑，露出兩行白牙，往旁邊一站，不再多言。

……

夜幕垂落，黑風山寨亮起簇簇燈火。

寨中央空地上，篝火噼啪作響，架著的烤肉滋滋冒油，香氣混著酒氣飄滿山谷。

玄羽扯著嗓子吆喝，崩山抱著酒壇猛灌，大妖統領們劃拳猜令，小妖精怪的喧鬧聲震得樹梢沙沙作響。

楚墨坐在主位，端著酒碗與眾妖談笑。

幽蘭仙子靜立一旁，眼眸映著跳動火光，雖未加入喧鬧，唇邊卻也凝著絲淺淡笑意，清泠氣質在這煙火氣中都跟著柔和了幾分。

“小的們！”

青河端著酒碗起身，往日里沉穩的嗓音此刻帶著幾分熱意。

“咱黑風寨能有今個，靠的不是天，不是地，是大王領著咱們活出個樣！”

他揚手將酒一飲而盡，碗底朝天。

“這第一碗，謝大王護著咱們少受欺負，安穩修行！”

滿場妖眾轟然舉杯，碗盞相撞的脆響剛起。

一股涼風突然從西邊卷來，帶著些刺骨的寒意，吹得篝火都“呼”地矮了半截。

眾妖舉著碗頓住，齊刷刷轉頭望去，只見遠處天際不知何時已墨如濃汁，化都化不開。

墨團里頭更有紫電龍蛇一般竄動，悶雷似在云層翻滾。

好在異象尚遠，只看得見些光影，沒什么實質波及，不過是吹過幾陣涼風罷了。

眾妖嘀咕幾句，見沒什么危險，又舉著碗鬧起來，酒氣肉香重新蔓延山寨。

楚墨卻瞇起眼，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碗沿。

那方向，是福陵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