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代中國邊疆治理研究
- 馬大正主編
- 11字
- 2025-04-29 19:49:50
第二章 清前期的邊疆治理
第一節 清政府對邊疆的統一
一 多元化的邊疆格局
17世紀前半葉,在明朝的四周并存著若干邊疆民族政權,使中國邊疆地區呈現出多元化的格局。這種邊疆多元化的格局狀態至18世紀中葉才最后消失。多元化的邊疆格局可以分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為1644年以前;第二個階段為1644年至18世紀中葉,清朝完成對全國的統一為止。
17世紀上半葉,在中國的邊疆地區有以下邊疆民族政權。
東北地區:金國—清;北部地區:漠南蒙古、漠北喀爾喀三汗部;西北地區:衛拉特聯盟、葉爾羌汗國;青藏地區:藏巴汗地方政權——和碩特蒙藏聯合政權。
在這些邊疆民族政權之中,只有漠南蒙古在清朝入主中原前已經全部歸附,并加入其征服全國的軍事行動中。
除漠南蒙古已納入清朝的統治范圍外,其他邊疆民族政權尚未與清朝建立統治與被統治關系,清朝極力拉攏和聯絡北部喀爾喀蒙古、西北部衛拉特聯盟和葉爾羌汗國、青藏地區顧實汗和兩藏僧俗上層人士,和他們建立了通使關系,以達到共同對抗明朝的目的。
17世紀中葉以后,清朝建立對全國的統治,但是除中原和東北地區外,其他邊疆地區格局變化不大。
(一)西北地區:衛拉特聯盟——準噶爾汗國
衛拉特即明代瓦剌。
17世紀初葉,衛拉特各部迅速發展,人口增多,畜群增加,各大兀魯斯(即封建領地)的封建主開始擴展土地,尋找新的牧場。崇禎元年(1628),土爾扈特部首先向伏爾加河下游遷徙,沿途征服了厄姆巴河流域的韃靼部落和烏拉爾河的諾蓋人,占據了從烏拉爾河到伏爾加河,自阿斯特拉罕到薩瑪爾河的廣闊土地。崇禎十年(1637)到崇禎十二年間(1639),和碩特部顧實汗和綽羅斯部巴圖爾琿臺吉一起率衛拉特各部聯軍萬余人進入青海。擊敗喀爾喀蒙占部綽克圖臺吉后,顧實汗率部分和碩特部眾留在了青藏,巴圖爾琿臺吉帶領聯軍返回天山北路。土爾扈特部與和碩特部的遷移為綽羅斯部的發展創造了條件。牧地充足,內部矛盾緩和,黃教廣泛傳播,加速了衛拉特的統一進程。
17世紀中葉后,噶爾丹完成了衛拉特蒙古部的統一,建立了準噶爾政權。準噶爾各部實行的是汗王統治下的游牧國家制度,現代許多研究者稱其為“準噶爾汗國”。
噶爾丹統一漠西蒙古,建立了準噶爾部對衛拉特諸部的統治后,開始征服天山以南的回疆和中亞諸游牧部落。康熙十八年(1679),準噶爾部攻取哈密和吐魯番。康熙十九年(1680),噶爾丹親自率軍出兵天山南路,占領喀什噶爾、葉爾羌,執伊思瑪伊爾汗,立白山派首領阿帕克和卓爾南疆統治者。
在天山南路還有葉爾羌汗國。
葉爾羌汗國是東察合臺汗國禿黑魯帖木兒汗后裔薩亦德于正德九年(1514)創建。16世紀末,馬黑麻繼汗位,在其統治時期,葉爾羌汗國達到鼎盛。與此同時,黑山派和卓勢力進入葉爾羌汗國。17世紀20年代,白山派和卓也進入葉爾羌汗國傳教。崇禎十一年(1638)到崇禎十二年(1639),阿布都拉哈汗進入葉爾羌,成為統治全國的大汗。
葉爾羌汗國是由察合臺汗國演變而米,而察合臺汗國—東察合臺汗國在中亞存在近三百年,受成吉思汗建立蒙古國體制影響很深,但又接受了當地農業文化和伊斯蘭教法的影響。
(二)青藏地區:蒙藏聯合政權
和碩特部的貴族集團姓博爾濟吉忒,是成吉思汗胞弟哈撒爾的后裔。和碩特部經過一個世紀的發展,于16世紀后半葉至17世紀上半葉成為衛拉特各部中最強大的部落。
16世紀末,藏傳佛教開始傳入衛拉特。不久,衛拉特各部會盟共奉黃教,確立了格魯派在漠西蒙古中的地位。
17世紀初,后藏的藏巴汗,康區的白利土司及信奉紅教的青海綽克圖臺吉成了反黃教聯盟,對黃教發動攻擊,黃教的處境岌岌可危,黃教統治集團緊急向新皈依藏傳佛教的衛拉特人求援,和碩特蒙古應邀進入青藏地區,卷入西藏各種勢力的內戰旋渦之中,乘機奪取了青藏地區的世俗統治權,建立了和碩特汗廷。
和碩特蒙古對青海的統治和控制是從崇禎十年(1637)開始的,持續了近80年。直至雍正元年(1723),清朝完全統一青海為止。和碩特部入主西藏,崇禎十五年(1642)建立汗廷。
(三)北部地區:喀爾喀三汗部
蒙古大汗察哈爾林丹呼圖克圖以汗的名義號令蒙古各部,任命左右翼三萬戶首領奉揚藏傳佛教,領導蒙古各部反抗后金,其轄地極廣,蒙古左右翼各三萬戶的游牧地盡在其勢力范圍。17世紀初,左翼諾諾和之孫袞布多爾濟即位,稱土謝圖汗,阿敏都喇勒孫碩壘稱車臣汗;右翼阿什海孫素巴第稱札薩克圖汗。喀爾喀始有三汗。三汗部的關系是:
(1)三汗部各不相屬,一般各自為政。其汗號或取自西藏佛門,或自封,遇有重大問題,三部諸封建主會盟協商解決。
(2)喀爾喀的法規沿襲了成吉思汗時制定的《大札撒》,另外根據其游牧的特點,又制定了《七和碩法典》和《喀爾喀—濟嚕姆》。
(四)邊疆地區民族政權的特點
自17世紀上半葉開始,中國邊疆地區所形成的幾個民族政權表現出以下幾個特點。
一是,這些政權都是由邊疆各民族建立的,這些邊疆民族歷史源遠流長,在邊疆地區有深厚的經濟、文化基礎,是在完成對本民族和本地區的統一后建立的少數民族政權。在其統轄范圍內,形成了新的民族共同體,使用同一種民族語言和文字,信仰同一種宗教。滿族是明代的建州女真統一東北的各部女真后形成的民族,其祖先源自古老的肅慎族系,至明代有建州女真、海西女真和“野人女真”三部。努爾哈赤征服女真各部后,建立了金國。葉爾羌汗國是成吉思汗的后裔,更確切些說,是東察合臺汗國禿黑魯帖木兒汗的后裔薩亦德汗于正德九年(1514)創建的一個國家。葉爾羌汗國時期,汗國的統治民族蒙古人完成了突厥化和伊斯蘭化的過程。衛拉特在元代稱斡亦剌,明稱瓦剌、四萬戶瓦剌或四瓦剌。四瓦剌在各個時期包括的成員都不相同,17世紀被稱為四衛拉特或四衛拉特聯盟。四衛拉特聯盟是一個松散的部族聯合體,但是也具備了民族政權的基本條件,并且為準噶爾汗國的成立奠定了基礎。這些政權都具有自己獨特的、比較完備的政權、官制、軍隊和法律制度。金國的政治體制,是以八旗制度的軍事組織為基礎,建立的君主專制等級統治的政治制度。葉爾羌汗國體制,基本上是成吉思汗建立的蒙古國體制,是屬于游牧類型的國家。和碩特汗廷是蒙古、西藏貴族及黃教集團聯合建立的政權,政教并施,和碩特貴族主要控制青藏地區的政治、經濟和軍事,西藏貴族則主要掌握了地方的經濟和行政權力,達賴、班禪和三大寺上層喇嘛形成了宗教領袖集團,控制青藏的宗教事務。漠南蒙古、漠北蒙古和漠西衛拉特聯盟都是比較松散的、游牧類型的集團,是北元之后由當時的萬戶演變而成的。
二是,這些政權相互之間既有密切的聯系,又有為獲得更大的領地而進行激烈的爭奪。對于蒙、藏、滿民族來說,宗喀巴改革后的藏傳佛教是他們之間進行聯系的主要紐帶。蒙古族三大部都信奉藏傳佛教,滿族貴族也通過藏傳佛教和蒙藏貴族建立聯系。葉爾羌汗國時期,統一了以喀什噶爾為中心的伊斯蘭文化政治區和以吐魯番為中心的佛教文化政治區。
他們之間的爭戰主要是在金—漠南蒙古、衛拉特—漠北蒙古、衛拉特—葉爾羌之間進行的。16世紀末,曾在蒙古圖們汗時代為蒙古附庸的女真族實力壯大,努爾哈赤擊敗扈倫與蒙古的九部聯軍后,與察哈爾林丹汗爭奪對漠南蒙古的統治,金國先后征服了大興安嶺地區游牧的阿祿蒙古各部、嫩江流域的科爾沁部以及西遼河和遼河流域的內喀爾喀五部,最后戰勝了察哈爾部,控制了山西、大同邊外歸化城、土默川地區的土默特部和東鄰哈喇嗔部、永謝布部,占據了黃河河套地區的鄂爾多斯部。東北—漠南蒙古的領地全部歸清所有。
衛拉特與漠北蒙古的領地爭奪主要是在喀爾喀右翼與衛拉特之間進行的。17世紀初,衛拉特人已開始侵擾葉爾羌汗國的領地,劫掠行旅,搶奪牲畜,擴張領地。
三是,這些政權都是先完成對本民族的統一,再對本地區進行統一的過程中建立和發展的。
建州女真是東北地區女真族許多部落中的一支部落。人口不多,民族成分也比較單純。16世紀80年代以后,努爾哈赤勢力壯大,對建州女真族分散的部族進行武力統一,在此基礎上,又以兼并戰爭的方式統一了海西女真和東海女真。努爾哈赤還統一了黑龍江和烏蘇里江等處的許多民族。這樣,建州女真由單純的民族部落,逐步聚集統一女真各部落而壯大起來,又吸收其他民族的成分,各民族由聯合、統一到形成一體。天聰九年(1635),皇太極宣布改女真為“滿洲”,標志著新的民族共同體的形成。葉爾羌汗國時期出現相對安定的社會環境,維吾爾人不斷地融合其他民族的成員,由一個古老民族發展、壯大,形成一個近代民族。這無疑是民族發展、社會進步的表現。
四是,這些政權的領地,有的在明朝疆域內,有的并不在明朝疆域范圍之內,明朝比起元朝疆域,顯然要小得多。雖然明代歷朝皇帝一直致力于邊疆的統一和經營,但直至17世紀初,明朝對邊疆的直接管轄范圍也沒有達到元朝那樣的規模。
二 統一邊疆的四種模式
17世紀中葉至18世紀中葉,是清朝實現全國統一的重要時期,從整個中國古代歷史來說,也是統一的多民族國家完成其古代發展過程的最后階段。這個時期,由于各個邊疆地區的特殊性及其歷史上與中原王朝的關系決定了統一模式的多樣化。但是不論哪一種統一模式,最終所有地方都被置于清朝直接派員的管轄之下。清朝采取多種形式統一的邊疆,有的地區是以和平的方式統一,有的地區是繼承明制,繼續施政,還有的地區是消除割據完成統一。
(一)鄭成功收復臺灣與清朝武力統一臺灣
清朝初期,在我國的領土臺灣,曾發生了兩次影響臺灣歷史發展的重大事件。首先在康熙元年(1662),鄭成功出奇兵收復臺灣,結束了荷蘭殖民者對我國臺灣長達38年的殖民統治,其次是康熙二十二年(1683)清朝實現了統一臺灣大業。
臺灣是中國的寶島,對此,鄭成功的態度很明確。順治十八年(1661)五月,鄭成功決定收復臺灣,嚴正宣告了中國對臺灣的主權。鄭成功抱著誓復臺灣的決心,統領大軍從金門起航,揚帆直指臺灣。在鄭成功大軍的重創下,荷蘭在臺守軍內外援絕,悲觀絕望,被迫投降。康熙元年(1662)十二月十三日,荷蘭殖民長官揆一簽訂了投降條約,并帶領殘余人員退離臺灣。鄭成功收復臺灣后,下令將赤嵌地方改為東部明京,并按照內地郡縣制,設立了一府二縣。鄭氏政權傾注全力,進行臺灣的政治、經濟建設和文化發展。
鄭氏政權收復臺灣后,與清朝處于隔海對峙狀態,保持著軍事上的抗爭。自康熙元年始,清廷內部開始注意臺灣問題,當清廷得到鄭成功死訊,以為鄭氏政權群龍無首,有機可乘,即數次派人到廈門“招撫”鄭經,想通過談判,爭取早日統一臺灣。
但是鄭成功去世后,在臺灣歸屬的重大問題上,其子鄭經背棄了鄭成功所堅持的立場。鄭成功說過:“臺灣者,早為中國人所經營,中國之土地也!”[1]而鄭經卻提出:“臺灣遠在海外,非中國版圖!先王在日,亦只差‘剃發’二字,若照朝鮮事例,則可。”[2]清朝屢次派人赴臺與鄭經面議和平統一臺灣,鄭經堅持按朝鮮事例解決臺灣問題。在鄭經看來,臺灣與朝鮮是等同的,都不屬于中國領土,他說:“東寧偏隅,遠在海外,與版圖渺不相涉!”[3]自康熙元年至十九年(1662—1680),清朝與臺灣鄭氏政權談判十余次,均告失敗。顯然,鄭經欲將臺灣分割于中國版圖之外的險惡用心已定。鄭經的做法違背了其父鄭成功的最初意愿,在與清朝的談判中一再提出按照朝鮮事例,將臺灣從中國分裂出去,否認臺灣是中國的一部分,從而失去了鄭成功收復臺灣、驅逐荷蘭殖民者的偉大意義和作用,成為國家統一的障礙。
對于鄭經提出的把臺灣從中國分割出去的立場,早在康熙八年(1669)康熙帝就已鄭重指出:“朝鮮從來所有之外國,鄭經乃中國之人!”“臺灣皆閩人,不得與琉球、高麗相比。”不論是采用招撫還是武力收復,臺灣不能從中國分離出去。康熙皇帝一直在尋覓收復臺灣,實現統一大業的最有利時機。
康熙二十年(1681),鄭經病逝。康熙帝得到消息,立即決策用兵收復臺灣,康熙二十二年(1683),清軍揚帆渡海,在澎湖一帶與鄭軍展開決戰,取得澎湖之戰的全面勝利。而后,康熙帝又及時向臺灣鄭氏集團闡述了爭取和平解決臺灣問題的方案,為鄭氏人員指明出路。當年八月,清軍在海不揚波、兵不血刃的情況下順利抵臺,實現了統一臺灣的大業。
(二)喀爾喀蒙古部的歸附——以和平方式完成統一
喀爾喀蒙古部是邊疆諸部中最早歸附清朝,主動接受清廷直接管轄的邊疆政權。清朝統一漠北,未動一兵一卒,以和平方式完成統一,對其他邊疆地區納入清廷的管轄具有重大影響。
崇德二年(1637)喀爾喀七和碩即與清朝建立聯系,三部貴族向清朝獻“九白之貢”。順治元年(1644)以后,清朝在漠北設札薩克,雖然只是一種雙方進一步加強聯系的形式,卻表明清朝對喀爾喀蒙古部的影響在日益擴大。清朝對漠北沒有急于用兵,而是循序漸進,施恩于王公貴族,聯系感情,參與調解喀爾喀內部紛爭,逐漸擴大影響。當時機到來時,即康熙二十七年(1688)喀爾喀受到攻擊,求助于清朝時,清廷立即給以援助,并在多倫諾爾舉行會盟,在喀爾喀蒙古部劃旗,頒布法律,明確由清廷對漠北實行直接管轄,完成了對整個蒙古高原的統一。喀爾喀歸附,使清朝北部邊防得到加強。康熙說:“我朝施恩于喀爾喀,使之防備朔方,較之長城更加固定。”[4]
(三)對西藏地方的施政——由間接管轄到直接管轄
在清之前,元明兩朝已經在西藏地區施政,行使國家的主權。自13世紀開始到洪武元年(1368),元朝作為強大的中原統治王朝對西藏進行了百余年的統治,這一統治對于西藏的政治、經濟、宗教文化及其與中原的關系等均產生了極為深刻的影響。這種影響表現為:元朝的統治已形成了西藏地方政權在政治上依靠中原政權支撐的機制;元朝的統治使西藏各地方勢力產生了對中原權威的普遍認同感;元朝的統治使西藏與中原相互之間產生了深刻的利益聯系。明朝在西藏實施主權的方式與元朝有所不同。明朝通過政治上的“分封”形式來確立明朝與西藏各教派和地方勢力之間的隸屬關系。清王朝是在繼承元明兩朝對西藏施政的基礎上,對西藏進行統治的,但是經歷了由間接管轄到直接管轄的一個較長的歷史過程。
1.清朝與西藏地方的最初聯系
清朝與西藏地方的最初聯系,應自崇德四年(1639)開始計起。是年(1639),清太宗皇太極派人專程去西藏,致書于西藏地方,要求西藏選派高僧到清朝傳播佛教。皇太極派人去西藏,宣揚它信奉佛教和對西藏佛教的特殊崇敬,顯然是為了維護它剛剛建立起來的封建統治,聯絡蒙藏,壯大力量。幾乎和清朝派人去西藏的同時,西藏地方派出的以伊拉古克三和戴青綽爾濟為首的通好人員,于崇德七年(1642)到達盛京。使者帶著黃教寺院集團領袖人物、和碩特部顧實汗及藏巴汗·丹迥旺布、噶瑪噶舉派紅帽系活佛的信件。西藏地方各個方面的人物,主動與清朝建立聯系,都想借助于清朝的力量,爭取奧援,排除異己,以鞏固既得權勢。
2.利用蒙古和碩特汗王對西藏進行間接統治
當西藏地方當局派出的通好人員到達盛京的同一年,即崇德七年(1642),顧實汗滅藏巴汗地方政權,成為西藏地區的統治者。顧實汗掌握著當時西藏地區的軍權、行政權和司法權,地方政權的第巴(即政務總管)一職,顧實汗任命達賴五世的第巴擔任,即借助于達賴五世的聲威來對西藏進行統治,而達賴喇嘛以及班禪喇嘛則是當時西藏的宗教領袖。蒙藏僧俗貴族互相支持,互相依賴,使和碩特汗王在西藏的統治持續數十年之久。
清朝定鼎北京之初,雖然與南明、農民軍的戰爭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但是對于蒙藏地區聯系卻沒有中斷。順治元年(1644)即致信蒙藏王公貴族和掌佛法大喇嘛,宣布新王朝對全國的統治。
西藏僧俗領袖和和碩特汗王顧實汗對清朝中央政權的態度是十分明確的。順治二年(1645),西藏僧俗領袖貢使不絕,明確表示擁戴清朝皇帝定都北京,進行對全國的統一戰爭。西藏地方的態度對清朝十分有利,清朝統治者雖然還沒有能力對西藏進行直接統治,卻找到了對西藏施政的對策,即利用對清朝十分恭順的和碩特蒙古領袖、當時西藏地方的掌權人顧實汗對西藏實行間接統治。順治九年(1652)達賴喇嘛五世赴北京朝見順治帝。次年達賴返藏時,清朝冊封達賴喇嘛五世為“西天大善自在佛所領天下釋教普通瓦赤喇怛喇達賴喇嘛”,從此確立了歷代達賴喇嘛都必須經過清朝中央政權冊封的制度。在冊封五世達賴的同時,清廷又冊封顧實汗為“遵行文義敏慧顧實汗”。很明顯清朝的目標是完成全國的大一統,冊封顧實汗是其統一西藏和其他邊疆地區的一個步驟,利用清朝皇帝的屏輔——即顧實汗在其統治區域內廣宣宗教,使其統治區域安寧和睦。為了實現西藏地區的安寧和睦,清朝當時在西藏地方實行宗教和政治權力分開的政策,讓達賴喇嘛和顧實汗分別掌管西藏宗教和政治大權。
3.利用西藏地方貴族對西藏實行直接統治
和碩特汗王統治西藏的前40年,其統治地位比較穩定。但是康熙二十年至二十二年(1681—1683)拉達克戰爭之后,黃教集團與和碩特貴族的關系日漸惡化,因為達賴喇嘛威望崇高,第巴對達賴喇嘛唯命是從,所以自五世達賴晚年開始,和碩特汗王對西藏的統治逐漸被架空,加之西藏內外的一切反黃教勢力都已不能構成對黃教集團的威脅,這樣西藏上層僧俗貴族中的一些人士便產生了驅逐和碩特勢力出藏的意識。
和碩特部顧實汗和五世達賴喇嘛去世后,和碩特汗王和第巴的沖突是西藏社會潛藏的不安定因素。為了加強對西藏地區的統治,穩定西藏社會,康熙四十八年(1709)清廷首次直接派官員入藏處理西藏事務,康熙五十二年(1713),清廷又派人入藏冊封五世班禪羅桑益喜為“班禪額爾德尼”,從此正式確立了“班禪額爾德尼”這個稱號以及班禪在西藏的政教地位。
盡管清朝在西藏地區采取了種種措施以求消弭動亂于未萌,但西藏地區的局勢在康熙末年依然發生了重大變故。康熙五十六年(1717)準噶爾部入侵西藏,殺死和碩特汗王,在西藏地區造成了嚴重的混亂局面,給西藏人民帶來了深重的災難。為了消除動亂,清朝于康熙五十七年(1718)和五十九年(1720)兩次派大軍進藏平亂。在驅逐準噶爾侵藏勢力后,清朝趁機廢除和碩特部在西藏建立的地方政權,改由清朝直接任命的若干噶倫共同負責西藏地方政務,從而進一步加強了對西藏的施政。
但是,噶倫聯合掌政的制度,僅僅實行了六年,雍正五年(1727),西藏貴族之間,為爭奪權力而發生內訌。顯然眾噶倫彼此牽制的辦法不可能達到使西藏政局安定的目的。鑒于西藏地方政權統治集團內部不和的情況,雍正帝任命內閣學士僧格、副都統馬喇為駐藏大臣,前往西藏直接監督西藏地方政權,調解噶倫之間的矛盾,安定西藏政局。但是,在駐藏大臣尚未抵達西藏以前,西藏發生變亂,爆發了一場歷時一年的衛藏戰爭。西藏政局的變動,促使清朝重新考慮對藏的施政方針,雍正帝把西藏和準噶爾兩個問題聯系起來,通盤籌劃,立即派兵入藏。清朝派兵入藏后,以叛逆罪處死阿爾布巴等人,任命頗羅鼐總理西藏政務,并采取一些措施削弱西藏地方勢力。雍正六年(1728),清朝下令將理塘、巴塘等地劃歸四川,將中甸、阿墩子、維西等地劃歸云南,從而明確了西藏地方所達轄區范圍。
4.清朝在西藏地區的施政制度基本成熟
西藏地方頗羅鼐對清朝忠誠恭敬,矢勤矢慎。但其子珠爾墨特那木扎勒既與達賴喇嘛發生沖突,又反對清廷的管轄,企圖割地自據。乾隆十三年(1748)發生珠爾墨特那木扎勒謀反,其部屬殺害駐藏大臣的事件。清軍再一次入藏,逮治了叛亂的首要分子,并對西藏地方行政體制進行了重大改革。在平定珠爾墨特那木扎勒叛亂之后,清廷廢除了在西藏封授郡王的制度規定:噶廈的噶倫由三名俗官和一名僧官組成,噶廈在達賴喇嘛和駐藏大臣的領導下處理西藏政務。清朝為了使西藏僧俗上層貴族互相牽制,設立了由全部僧官主管的譯倉,并明文規定噶廈的一切公文、政令必須經過譯倉的審核鈐印方能生效。由于達賴喇嘛在平定珠爾墨特那木扎勒叛亂中有功,所以清朝在乾隆十六年(1751)的改革中正式授予達賴七世管理西藏行政事務的權力,從而建立了政教合一的西藏噶廈地方政權。此外清朝確立在西藏長期駐兵的定制。清朝在乾隆十六年的改革,標志著清朝在西藏施政的各項制度基本成熟,奠定了清朝在西藏施政的格局。乾隆二十二年(1757),七世達賴圓寂,乾隆帝害怕噶倫等擅權滋事,遂命令第穆呼圖克圖暫時代理達賴喇嘛的職權,開始在西藏建立攝政制度。
乾隆五十八年(1793),清朝在反擊廓爾喀入侵的戰爭后大力改革西藏地方的政治和宗教制度。制定并頒布《欽定西藏章程》,使清朝在西藏的施政達到較為完善的程度。
(四)平定準噶爾部和大小和卓叛亂——以武力統一西域
清朝對西北的統一行動歷時近百年,時間最長,耗資最巨,用兵最多。
1.準噶爾部崛起,噶爾丹分庭抗禮,清朝統一西北邊疆受阻
盡管在巴圖爾琿臺吉、僧格時期,準噶爾部與清朝保持著和好通貢關系,但是當噶爾丹執政后,和好中斷,西北格局發生了重大變化。但是,噶爾丹割據西北,并未能阻擋康熙皇帝統一邊疆的決心。康熙三征噶爾丹,取得了重要勝利。噶爾丹反清兵敗,準噶爾政權在西北受挫。可是,清朝在康熙帝時代沒有完成統一邊疆的偉業。直至乾隆中葉,清朝的西北邊界一直受到準噶爾政權的牽制。
2.準噶爾與清廷對峙,清朝等待時機統一西北
噶爾丹失敗,可以說只是準噶爾政權暫時受挫。策妄阿拉布坦采取了依靠清朝的策略,準噶爾部在策妄阿拉布坦的治理下又強盛起來。從策妄阿拉布坦到噶爾丹策零時期(1698—1745),準噶爾部自強不息,不斷發展,對內發展經濟,對外擴展勢力。準噶爾部的興盛,又一次引起周邊各種勢力的注目,尤其是俄國人對準噶爾土地的覬覦。倔強的準噶爾人,勇敢地反擊俄國入侵,致使俄國企圖在準噶爾打開缺口,侵占中國西北領土的陰謀破產。對于清朝,準噶爾上層雖然“甚為恭順”,經常遣使“入貢”,但是,準噶爾政權并不想早早納入清朝的統治范圍,康熙五十四年(1715),準部襲擊哈密,康熙五十六年(1717),又通過阿里到達西藏,用兵拉薩。雍正九年(1731),準噶爾軍在和通淖爾大敗清車。顯然,準噶爾統治者并沒有放棄建立“蒙古帝國”的目標,而且,在策略上更注意利用西藏的宗教勢力,以“制挾達賴喇嘛而號令全蒙古”。
清王朝當然不能允許準噶爾復興蒙古帝國大業,但是在中國廣闊的土地上不同政治勢力的較量是歷史形成的,統一的最后完成是需要時間和尋找合適時機的,清廷可以扼制準噶爾向西藏及蒙古的擴張,但是統一準噶爾的時機尚未成熟。乾隆四年(1739),清朝所轄喀爾喀與準噶爾正式劃定游牧界,就是雙方在政治上妥協的表現。清朝與準噶爾的劃界,雖然也是按照乾隆帝“分劃疆界”的諭令實行的,但是,與俄國及其他周邊國家的劃界性質不同。清朝與準部劃界是在中國領土上不同政權之間暫時的分界線,而且是為了利于保證游牧民族牧業的發展。乾隆三年(1738),乾隆帝上諭明確地說明了這一點。乾隆說:“蒙古游牧無常,冬夏隨時遷徙,若不指定山河為界,日后邊人寧保無爭乎?必彼此各守其界,無得逾越,庶可永固和好。”[5]
3.清朝抓住時機,用兵統一西北
噶爾丹策零之后,準噶爾部出現內訌,為清朝帶來了削平割據、統一中國的千載難逢的良機。力量的天平完全傾向于清軍,準部已嚴重削弱,分崩離析,平準大軍勝券在握。乾隆二十年至二十四年(1755—1759)清軍歷時五載,平定準噶爾和回部,統一天山南北,最后完成了國家的統一。
清朝對邊疆地區的統一,形式多種多樣,實際上,不管形式如何,其中的幾項基本原則是決不改變的。
一是,清朝自其入主中原,取代明朝,建立對全國的統治之日起,就繼承了中國歷代王朝的疆域觀,完成對全國的統一是其既定的政治目標。
二是,清朝對邊疆的認識及其確定的管轄范圍是依照中國歷史上歷代王朝的管轄范圍而確定的,這當然包括各個歷史時期的中原王朝和各個邊疆地區建立的政權在內所管轄的范圍。凡在歷史上屬于中國疆域范圍內的,清朝就堅決將其納入統一范圍,決不允許其分離出清帝國統治范圍。
三是,清朝統一邊疆各部族和地方政權,一般是使用和平招撫方法,使其接受清王朝的管轄,納入統一多民族的國家之中。如對喀爾喀蒙古的統一方式。
四是,清朝和臺灣鄭氏政權是兩個截然對立的統治集團,清初臺灣鄭氏政權是漢族建立的地方政權,從明清之際的歷史發展來看,鄭成功從荷蘭殖民者手中收復了臺灣,是為中華民族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同樣,清王朝反對鄭經政權分割臺灣,維護國家統一和領土完整,果斷出兵,完成了臺灣同祖國大陸的統一,也是值得后人永遠歌頌的。
五是,清朝對一些邊疆民族政權,當尚未能直接進行統治時,就借助于其他力量,同時,允許在清王朝范圍內,實行不同的管理制度。但是決不允許有背離清朝大一統的行為,否則必出兵討伐。在對某一地區施政的過程中,不斷強化中央的權威,最后達到完全由中央控制。
六是,一般的邊疆地區部族和政權,如不肯接受清王朝的統一政策,進行武力對抗,清朝即也以兵戎相見,但是,往往是施以軍事威懾,用兵并不是主要的,在平定叛亂之后,即實行安撫政策。
七是,清軍平定準噶爾的戰爭,對于實行國家統一,維護西北邊防有著極為重大的意義。但是清朝實行統一的手段是十分殘酷的,乾隆皇帝背離了其平準的初衷,濫施淫威,冤殺無辜,殺人之多,超出了一般戰爭的范圍,世世代代生活在我國西北的衛拉特蒙古民族遭到了嚴重的摧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