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序 江西文壇的瞭望者

夏漢寧

很早就知道江臘生,當他還在九江學院秀麗校園徜徉的時候,當他還在潯陽樓上發思古之憂情的時候,我就通過相關報刊,閱讀到了他的錦繡篇章,彼時,很為他的文學感悟和批評語言感到驚喜,暗想,此公日后大有可為。果不其然,江臘生寫文章,居然把自己從“三江之口,七省通衢”的九江,寫到了省會城市的著名學府之一江西師范大學;臘生兄的評論文章,也居然從九江市、江西省擴展到了全國。

經過多年的積累,臘生兄將他多年來評論江西作家的文章結集出版,這就是展現在我面前的這部評論集。在閱讀了這部二十余萬字的評論集后,感慨良多,腦海中頓時冒出了這幾句評語:永遠在場的評論家,力挺贛軍的評論家,格調高遠的評論家。

一 永遠在場的評論家。江臘生是一位文學評論家。他之所以成為評論家,似乎并非為“稻粱謀”,而是具備了“童子功”。他自言:“記得很小的時候,一次單獨去十里開外的姑姑家里玩。實在無聊,坐在一張長凳上發呆。然后在凳子下面找到一張早上姑父買油條包裝回來的一張報紙。已經記不起是什么報紙了,油兮兮的,上面有一篇小說的故事梗概,看得那叫一個得勁兒。現在想來正是路遙小說《人生》,這大概是我讀初二前后的事情了。”文學的萌芽就這樣植入了他的心田。當然,光有對文學的愛好,是不能作為文學評論的,然而,對文學的愛好卻是他投入文學評論的初速度。真正使他步入文學評論之路,并產生加速度的是他經受了嚴格的專業訓練之后:“從碩士到博士的六年里,一邊閱讀,一邊自己嘗試著寫一寫。這一寫,讓自己既有了簡歷中厚厚的頁碼,也讓自己的生活有了些許的改善。因為一個小豆腐塊往往有50元的收入,盡管很少,但足夠我吃好幾天的飯了。此時,受碩士導師張渝生教授的影響,開始關注江西作家,關注江西文學創作。陸續在《江西日報》、《江南都市報》有些文章發表。”

走上文學批評之路,也標志著江臘生的正式入場,而這一入場就是數十年,換言之,江臘生幾十年如一日,就只干了一件事——文學評論。曾記得我的老所長、著名評論家吳海先生多次感嘆:從事當代文學評論,最大的困難就是閱讀,大量地閱讀作品、閱讀相關評論,很容易讓人產生閱讀疲勞。此言不妄。在捧讀江臘生的評論集時,吳海先生的感嘆似乎化成了我的感想。是啊,偶爾為一兩個作家、一兩件作品寫寫評論,這應該是一件很輕松的事情,或許還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但是,幾十年關注一個地域的一群作家及其作品,這卻是需要耐力、定力和毅力的(姑妄稱之為“三力”),江臘生就具備了這“三力”。

也正因為有了這“三力”,江臘生把目光投向了中國當代文壇,中國文壇的動向,成了他捕捉的目標;名家新作的問世,成了他評論的熱點;創作題材的變化,成了他評論的興奮點。邁入21世紀的江臘生,所撰寫的評論文章也邁上了一個新臺階,他曾在文學評論界權威雜志《文學評論》上發文6篇:《90年代以來小說游戲歷史的現實訴求》《<駱駝祥子> 的還原性闡釋》《當下農民工書寫的想象性表述》《底層焦慮與抒情倫理》《農民工書寫“熱”的美學缺失與思考》《回歸中國敘事傳統的諸種可能——論小說 <山本> 的文化追求》。這6篇評論都是對中國文壇而發聲的。

在“入場”全國文壇的同時,紅土地上的文學創作,同樣是他須臾難忘的“場”。于是陳世旭、熊正良、劉華、劉上洋、李伯勇、樊健軍、吳仕民、劉偉林、溫燕霞、李曉君、江子、胡辛、王曉莉、王蕓、楊帆、陳蔚文、宋小詞、阿袁、丁伯剛、陳然、羅聰明、王明明、禮揚等作家,無論男女,無論老一輩作家,還是新生代作家,他們本人或他們的作品,都成了江臘生筆下品評的對象。這些江西作家一旦有新的作品問世,或者江西文壇一旦有新的動向,江臘生的“銳評”文章便立刻到位。如,《陳世旭:沉入世俗而穿透世俗的人格寫作》,作者通過長期對著名作家陳世旭其人其作的關注,認為陳世旭的創作“沉入世俗而穿透世俗”,并敏銳指出:“陳世旭憑借短篇小說《小鎮上的將軍》正式走入文壇,獲得‘小鎮上的作家’的美譽。隨后陸續發表了短篇小說《馬車》、《驚濤》,連續三次摘得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九十年代《夢洲》《鎮長之死》、《遺產》、《李芙蓉年譜》、《青藏手記》等中短篇小說再次崛起文壇。其中《鎮長之死》榮獲首屆魯迅文學獎。《裸體問題》《世紀神話》等作品關注中國轉型時期知識分子的現實處境與價值追求。進入新世紀,他的小說伴隨著散文寫作而進入詩化轉型。小說《邊唱邊晃》、《一半是黑色一半是白色》《老玉戒指》、《籬下》《陽光夏侯》等聚焦的是知識分子的精神狀態與官場生態,《江州往事》《立冬》《立秋》《立夏》《立春》體現的是記憶與現實中的鄉村世俗生活,其中貫穿著作家沉穩而厚重的人格書寫邏輯,支撐起整個創作世界的理想高度。”他如,《李伯勇:贛南客家文人筆下的父性之光》《劉華:火車人生的韌勁敘事》《江子:在現實與歷史的開合中尋找文化密碼》《王蕓:生命在時間中的流逝與凝定》等,都能準確地拿捏住這些作家和作品獨有的特征。很難想象,如果是一位偶然涉足江西文壇、偶然“入場”江西創作“領地”的評論家,能夠寫出這般見解獨特的作家作品評論來。

二 鐘情贛鄱的評論。江西前些年很流行“四色”之說,這就是“紅色”“古色”“綠色”“金色”。有人對這四色還做過富有詩意的詮釋:“江西的本色是紅色、江西的底色是古色、江西的亮色是綠色、蓬勃發展之金色。”“掀開這幅輝煌的發展宏圖,可以清晰地看到,由熾熱的紅色、清新的綠色、厚重的古色和耀眼的金色凝就而成的‘精氣神’,為革命老區的新時代發展之路夯實了‘底氣’。”當然,準確地說,在“四色”之前,還有一個三色之說,也就是比四色少了個“金色”。三色也好,四色也罷,都曾激發起江西各界謀發展、干事業的雄心壯志。“江西是歷史人文淵源之地,文章節義之邦。”“江西文脈悠長、人文薈萃,自古便有‘物華天寶、人杰地靈’的美譽,在每一個重要時間節點上,江西都有自己獨特品牌。”“景德鎮是一個有歷史、有文化、有故事的地方,在中國陶瓷文化創新之路上,它用自己最樸實的陶瓷語言、最深沉的文化自覺,守望了2000多年。”“江西立足自身優勢,大力推動有色金屬、鋼鐵等八大傳統產業優化升級,實施技術創新、技術改造等八大提升行動,夯實產業基礎,助力產業轉型。”用群情激奮、斗志昂揚來形容當時的形勢再恰當不過了。

文學是時代的傳感器,身處江西的文學家,敏銳地感覺到了時代傳遞給他們的強烈的變革信息,于是,這些關注時代、關注江西、關注這個經濟欠發達地區的贛鄱作家們,拿起了他們的筆,選取了他們各自擅長的題材,寫出了不少表現江西元素、江西特色的文學作品。

紅色題材,堪稱江西現代文化的富礦,八一南昌起義、井岡山革命根據地、共和國搖籃紅都瑞金、紅軍長征、中國工人運動策源地安源等,這些轟轟烈烈的歷史事件,是江西紅色題材的不竭源泉,也是江西作家最擅長的敘事題材。從20世紀開始,一直到現在,江西作家從來沒有放下過這支“描紅”的筆。《紅孩子》《八一風暴》《霹靂》《旋風》《紅塵》《黑眼睛天使》《南國烽煙》《梅》《七葉一枝花》《白蓮》《狂飆》《末代綠林》《井岡魂》《兵暴》《霧滿龍岡》《女囚》《紅翻天》,無論是戲劇還是電影,無論是長篇還是中短篇,這一部一部作品,都成了過往歲月或當下時代“紅色”的標簽,正是有這些紅色的作品,我們記住了這些作家:時佑平、劉云、余凡、雪草、張剛、楊佩瑾、羅旋、邱恒聰、賈獻文、陳光蓮、劉歐生、溫艷霞……當然,在江臘生的這部評論集中,我們只能看到他對紅色題材作品的關注,如對溫艷霞、李伯勇作品的評論,江臘生就充分關注到了作家作品中的“紅色”亮點。是的,作為身處江西的當代文學評論家,對于紅色題材作品的關注,似乎是責無旁貸的義務,或者說這種關注,已然成為流淌在這些評論家血脈中的文化基因。

陶瓷文化,這是鮮活在贛鄱地域大千年之久,且至今薪火不熄的最具中國特色的文化形態。今人有詩贊曰:“中華向號瓷之國,瓷業高峰是此都。宋代以來傳信譽,神州而外有均輸。貴逾珍寶明逾鏡,畫比荊關字比蘇。技術革新精益進,前驅不斷再前驅。”這一歷史悠久的特色文化,仿佛天賜江西文壇的饕餮盛宴,面對這一盛宴,江西作家豈能放過?確實,江西作家沒有放過這個大宴。胡辛是書寫景德鎮較多的一位女作家,她的《瓷性天下》《禾草老倌》《地上有個黑太陽》《瓷城一條街》 《懷念瓷香》等瓷文化題材的作品,都是“瓷(磁)性”極強的作品,而江臘生更是把這些作品進行細致的剖析,以此來破解胡辛內心中的“瓷性”情結。在評價《瓷性天下》時,他說:“放眼全球,心懷天下,考察漢唐至明清歷代帝王、王朝政治與瓷器、瓷業和瓷器外銷的隱秘關系藝術地勾勒了中國瓷器走向世界的豐富圖景,體現了作為一位文化學者的獨特視角和敏銳眼光。”評《禾草老倌》云:“回述了古老的禾草包裝瓷器的技術似乎將煉瓷的古鎮與種田的農村緊緊相連。”評《地上有個黑太陽》言:“將家族史身世謎嵌進古陶瓷史的追憶中。”評《瓷城一條街》說:“以記者江波的視角追尋著瓷器街燒窯的、繪瓷的、絞草的、陶瓷考古的、搞雕塑的等世俗百味。”《懷念瓷香》的評語是:“則在古老陶瓷文化歷史長河的溯源中,互文式地講述了當代形形色色的個體浮躁故事,悠遠的歷史空間回蕩著人文情懷的追索。”其實,對于“瓷性”題材的作品,江臘生似乎情有獨鐘,他不僅評了胡辛的作品,還評了江子的《青花帝國》等。

江臘生對江西的一往情深,還體現在他對描寫江西的作品,無論是小說還是散文,都給予了充分的關注和真誠的禮贊。如,評李曉君的散文,他是這樣說的:“閱讀李曉君的散文,感覺其中有詩性的飛揚、有現實的沉潛,還有知性的思考,這一切都在空間的滑動中不斷感受生命的艱難、尷尬和疼痛……散文以潛伏者的視角,游刃有余于不同空間的人與事,既有歷史記憶的溫情挽歌,又有現實生存的理性反思。作家不溫不火沉入生活的日常狀態,通過詩畫融合的藝術追求,體現了一種冷靜中和的散文氣質。”評介江子的散文時,他是這樣認為的:“江子的散文以他來自血脈的鄉村沖動與詩性品格,在‘田園將蕪’的生存空間展開了懷鄉與批判的肉搏;又大膽闖入井岡山、景德鎮青花瓷的歷史空間,在逡巡與流連中尋找其核心的文化密碼。他在詩性的紀事中,任由激情與理性的撕扯,在感受孤獨中完成現代精神家園的尋找。”

在江臘生的筆下,無論是老一輩作家還是新一代作家,他們的作品都是江臘生的評論對象,關于老一輩作家和中年作家的評論上文已有涉及,而對于新一代作家,特別是成就頗豐的女作家,如王曉莉、王蕓、陳蔚文、宋小詞、阿袁、羅聰明等,江臘生都給予了熱情洋溢的評論。

正如江臘生在前言中所說:“在本人的研究視野中,契合江西本土的文化,表現作家作品中人的存在形態及其背后人的觀念,是我研究文學的基本立足點。”信哉是言。

三 格調高遠的評論家。關于文學評論的功能,是近年來人們關注的焦點和熱點。有學者對當下的文學評論曾不無辛辣地指出:“思辨力和感受力的鍛造,又是和價值判斷密不可分的……但目前的現狀是,批評家基本上放棄了對于新作品的價值判斷,以及有關價值判斷的公開爭論,或者說,這種判斷和爭論即便有,也被迅速歸入某種個人趣味之爭。大多數批評家不再通過撰寫文章的方式來發表異見,他們在年底多元化地投票,以一種誰也懶得去說服誰的民主形式。”“文藝評論要發揮它褒優貶劣的作用就必須有自己的評論標準……就當前而言,我們之所以對一些新的文藝門類無法作出評判,或者你作出了評判,但業界與接受者卻不買賬,原因就在于沒有公認的標準;或者你自以為是地在依所謂的標準說話,但這個標準只是評論者自說自話,沒有得到廣泛的認可,因為它缺乏理論的概括性。”確實,今天的文學評論有不少就是庸俗的“頌歌”,低下的恭喜發財,如此評論于文學何益?于作家何用?

然而,讀了江臘生的評論集后,有一個鮮明的印象,這就是江臘生絕對不是一位媚俗的批評家。在他的筆下,既有對作家作品的禮贊,又有對一些缺憾的沉思和批評。如,在論及江西文學創作在全國文學界的地位是,他真誠地道出了自己的遺憾:“我總感覺,江西文學創作并沒有在全國得到應有的認可,因為作家不乏寫作的真誠,不乏寫作的努力,也不乏突破的韌勁。就我這些年來對江西作家的觀察,江西文學在紅色革命題材敘事、個體心靈世界的深入勘探,城市空間的生存捕捉,家族歷史的人世浮沉,還有時代話語下的脫貧攻堅等,在國內文壇具有了一定的影響。”“當然也應該看到,江西作家在時間與空間的格局上,在人性挖掘的深入等層面,確實存在一定的差距,但每一個作家都是在真誠的努力。”再如,對一些作品的不足,江臘生也提出了或直接或間接或含蓄的批評。相信這些善意的批評,江西作家應該樂于接受。

江臘生的作家作品評論站位高,它是將作品放在歷史的長河中考察,放在全國文壇進行比較,放在作家自身創作歷程中分析,因此,他的評論能夠評到點子上,能夠論到實在處。正如他自己所說:“一個地方的文學當然受一個地方文化的浸染,但不認為江西文學一定是具有江西文化的特征。文學是人的文學,不應受到地方文化的局限,更不應滿足于地方文化的呈現。文學是共通,是能夠激起不同時代、不同地域的人的思想與精神震蕩的藝術。生活的接地氣與精神的形而上自然相融,是我理解的文學最高境界。”正是有了這種境界,他的評論才能夠做到不俗氣,不平淡,不空虛。在我的心目中,他是一位真誠的、敏銳的、恪守職責的江西文壇瞭望者!

夏漢寧

2022年4月25日于青山湖畔

主站蜘蛛池模板: 新竹县| 铜山县| 玉门市| 濉溪县| 邯郸县| 伊春市| 景宁| 三台县| 石台县| 沧州市| 青岛市| 通河县| 久治县| 成武县| 安国市| 贵港市| 任丘市| 惠安县| 沿河| 铁力市| 谷城县| 措美县| 五台县| 吉安市| 陇南市| 定襄县| 晋江市| 淮南市| 郓城县| 会昌县| 上杭县| 沈丘县| 高青县| 清流县| 赤峰市| 河曲县| 威宁| 广西| 安宁市| 丰都县| 芒康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