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歡回到家時，把自己摔進了沙發里，一動不動地盯著天花板。

腦子里，一邊是顧夜在商場里前呼后擁、發號施令的冷峻模樣，另一邊是他發來的那個委屈巴巴求抱抱的表情包。兩幅畫面瘋狂交錯，撕扯著她的神經，讓她感覺自己像個即將宕機的劣質CPU。

門鎖輕響，顧夜回來了。

他換了鞋，身上那股屬于頂層精英的凌厲氣息已經被居家服的柔軟所取代。他看到林清歡挺尸一樣躺在沙發上，連眼珠子都懶得轉一下，便走過去，熟練地將她撈進懷里。

“怎么了，小寶貝？今天不開心？”他的聲音溫熱，帶著慣有的寵溺。

林清ahn在他懷里僵了一下。

就是這副嗓音，剛剛還在頂層辦公室里，用著同樣的音調，說著能讓幾個公司高管冷汗直流的話。

“沒什么，就是有點累。”她把臉埋進他胸口，聲音悶悶的。她需要一個緩沖，一個讓她能冷靜下來，重新審視這個枕邊人的機會。

“累了啊？那正好，”顧夜親了親她的發頂，“我們不做飯了，我帶你去個好地方，吃點接地氣兒的，放松一下。”

半小時后，林清歡被顧夜牽著，站在了人聲鼎沸的夜市入口。

烤魷魚的辛辣、炸串的焦香、水果撈的甜膩，混雜著鼎沸的人聲，形成一股濃烈的人間煙火氣，直往鼻子里鉆。

林清歡看著身邊這個興致勃勃的男人，他穿著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一手牽著她，另一手拿著兩串剛買的烤面筋，吃得津津有味，仿佛環球中心那位說一不二的顧總只是她白日里的一場幻覺。

她忽然覺得有些好笑。一個掌管著千億商業帝國的男人，對路邊攤愛得深沉。這算什么？體驗生活，還是角色扮演上了癮？

“前面有套圈！我們去玩那個！”顧夜眼睛一亮，拉著她就往人群里擠。

套圈的攤位上，擺滿了各種劣質的毛絨玩具和塑料制品，色彩鮮艷，造型粗糙。老板是個叼著煙的中年大叔，有氣無力地吆喝著。

顧夜買了二十塊錢的塑料圈，遞給林清歡一半。

林清歡心不在焉地扔了幾個，圈圈們劃出毫無章法的拋物線，精準地避開了所有獎品。

“老婆，你這樣不行，看我的。”顧夜說著，拿起一個圈，身體微微后傾，手腕輕輕一抖。

那小小的塑料圈，像被安裝了GPS定位系統，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啪嗒”一聲，不偏不倚地套中了一個最遠處的藍色機器人。

攤主大叔叼著的煙灰顫了顫。

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顧夜出手又快又穩，每一個圈都像長了眼睛，精準地落在一個又一個獎品上。他扔圈的姿勢，帶著一種運籌帷幄的從容和絕對的掌控力，讓林清歡莫名想起了他今天下午在商場里指點江山的樣子。

原來這種氣場，是刻在骨子里的，不管是在董事會，還是在夜市套圈攤上，都一個德行。

周圍很快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驚嘆聲此起彼伏。

“臥槽，這哥們兒是專業的吧？”

“老板要哭了，今晚得虧本。”

攤主大叔的臉已經從醬色變成了黑色，眼看顧夜手里還剩最后一個圈，他趕緊喊停：“哎哎哎，帥哥，帥哥！你這……你這不能再玩了啊！”

顧夜挑了挑眉，沒理他，側頭問林清歡：“想要哪個？”

林清歡的目光落在一個巨大的星黛露毛絨娃娃上，那娃娃被放在最高最里面的位置，顯然是攤主的鎮攤之寶，輕易不讓人得到。

她指了指：“那個。”

顧夜笑了，手腕一揚，最后一個圈穩穩地落在了星黛露的脖子上。

人群中爆發出喝彩聲。

顧夜把一大堆戰利品抱過來，將那個巨大的星黛露塞進林清歡懷里。

“走，去打氣球。”他意猶未盡，拉著她又奔向了下一個攤位。

打氣球的攤位更是他的個人秀場。他甚至不需要瞄準，抬手就是一槍，槍響球破，沒有一發虛彈。

這下，圍觀的人更多了，攤主是個精瘦的小伙子，臉上的表情比哭還難看。眼看最后一排的氣球也要全軍覆沒，他急了，一把按住氣槍：“大哥！大哥！不玩了不玩了！錢退你，娃娃你隨便拿兩個走，求你給條活路吧！”

“那不行，”顧夜不樂意了，“得有契約精神。說好了打完有大獎的。”

“我這小本生意，哪經得起您這么造啊！”攤主快哭了。

“這樣，”顧夜從錢包里抽出一沓紅色的鈔票，往桌上一拍，大概十張，“我們賭一把。最后十槍，我全中，這一千塊是你的，你的娃娃也歸我。我有一槍沒中，這些娃娃我一個不要，這一千塊也給你，算我賠你的損失。”

攤主眼睛都直了。這還有這種好事？十槍全中？神仙也做不到啊！他立刻點頭如搗蒜：“行行行！就這么說定了！”

林清歡在一旁看得眼皮直跳。她現在毫不懷疑，如果顧夜愿意，他能把整個夜市的攤位都贏下來。這個男人，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絕。

結果毫無懸念。

“砰砰砰”十聲脆響，最后一排氣球應聲而碎。

人群再次沸騰。

攤主徹底傻眼了，癱在椅子上，喃喃道：“我這是……踢到鐵板了啊……”

顧夜在一片“牛逼”的贊嘆聲中，把贏得的最大號的毛絨熊也塞給了林清歡。

林清歡被大大小小的娃娃淹沒，哭笑不得。她看著周圍那些看得眼熱的小朋友，便把手里除了星黛露和毛絨熊之外的娃娃都分了出去。

孩子們抱著娃娃，歡天喜地地道謝。

“謝謝漂亮姐姐！祝你和帥哥哥百年好合！”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奶聲奶氣地說。

顧夜聽到這話，眼睛笑得瞇成了一條縫，那份發自內心的愉悅，不似作偽。他揉了揉小女孩的頭，開心得像個得到了糖吃的孩子。

林清歡的心，又被這笑容攪得一團亂。

這個男人，強大、腹黑、謊話連篇，卻又會因為一句童言無忌的祝福而真心實意地高興。他到底是個怎樣矛盾的集合體？

兩人走到一個賣小飾品的攤位前，花花綠綠的小發夾、小戒指、手鏈鋪了一地。

顧夜居然來了興趣，蹲下身子，饒有興致地挑揀起來。

“老婆，你看這個，”他拿起一個戒指，上面鑲著一顆巨大的粉色鉆石，在夜市昏黃的燈光下閃著廉價的光，“配你好看。”

說著，他不由分說地拉過林清歡的手，把那枚戒指套在了她的無名指上。

林清歡低頭看著。尺寸居然剛剛好。

“十塊錢一個，我剛問的。”顧夜獻寶似的說，然后又拿起好幾個發夾手鏈，“這些，我全要了。”

林清歡已經麻木了。她甚至懶得去想，一個身家千億的總裁，蹲在路邊攤買十塊錢的戒指。

她配合地舉起手，對著路燈照了照那枚粉色的鉆戒，心想，這謊言道具還挺逼真，閃得人眼暈。

“挺好看的。”她敷衍道。

顧夜卻很滿意：“你喜歡就行。”

第二天，林清歡去公司，忘了摘下那枚戒指。

午休時，部門里眼最尖的小美湊了過來，盯著她的手驚呼：“清歡！你這戒指哪兒買的？這鉆石也太閃了吧！什么牌子的？”

林清歡愣了一下，隨即想起是昨天那個地攤貨，便隨口答道：“哦，路邊攤買的，十塊錢。”

“不可能吧！”小美不信，抓著她的手翻來覆去地看，“這切工，這火彩，怎么看也不像假的啊！真的好閃！”

林清歡也低頭看了看，在辦公室明亮的燈光下，那顆粉鉆折射出璀璨奪目的光芒，的確比昨晚看著要耀眼得多。

她也附和著笑了笑：“是吧，現在的假貨做得是越來越真了。”

晚上回家，林清歡把這件事當個笑話講給顧夜聽。

“……我同事還以為是真的呢，笑死我了。你這十塊錢花得還挺值，買的假貨質量這么好。”

顧夜正在廚房里切水果，聞言只是抬起頭，對她露出一貫溫柔的笑。

“是嗎？”他把一盤切好的哈密瓜遞到她面前，語氣輕松得像在談論天氣，“你喜歡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