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宸看完信件后,將信紙重新折疊好,收回信封之中,隨后遞還給了一旁的蕭云霜,他的聲音變得溫和了一些:“這封信的內容,即是太后的意思。一個月后,你便準備妥當,入宮去吧。”
言罷,蕭景宸的神色忽地一凜,語氣中夾雜了幾分警示的意味:“你須知,皇宮之內,規矩森嚴,遠非咱們侯府可比。你若還是像在府中那般任性妄為,沖撞了太后,屆時不僅你自己難逃責罰,更會連累整個侯府上下。到那時,可別怪為父我鐵面無私,六親不認。”
蕭云霜默默接過信封,重新藏回衣袖中,心中暗自慶幸此次能有如此重要的籌碼在手。
她抬頭望向父親,眼神堅定:“侯爺放心,女兒心中自有分寸,定不會給侯府抹黑。”
這次她敢于直面蕭景宸,硬氣回擊,全憑太后這封信給予的底氣。
蕭景宸見她依舊固執,不愿叫他“父親”,心中雖有氣,可想起她不日就要進宮,壓下了不快,只是輕輕“哼”了一聲,便轉身離開了房間。
此時,蕭云霜見一旁的蕭云素呆若木雞似的立在那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言語間滿是譏諷:“妹妹不是說要陪我一同為祖母守夜嗎?怎么,還不快給我跪下?”
蕭云素這才從這份意外中回過味來,心中的嫉妒之火熊熊燃燒,幾乎要將她吞噬。她沒想到,那個總是偏心的祖母,即便快死了,心里也只有蕭云霜的位置,從未真正將她這個孫女放在眼里。
如此絕佳的機會,竟然只讓蕭云霜一人進宮,這讓她如何甘心?
蕭云素狠狠地瞪了蕭云霜一眼,那眼神中充滿了怨毒。隨后,她匆匆逃離了這個讓她窒息的房間。
“大小姐,你何必如此自苦呢。”站在慕容慈床頭的蔡嬤嬤,用衣袖不停地抹著不斷涌出的淚水,聲音中帶著無盡的心疼。
蕭云霜輕輕搖了搖頭,目光中滿是哀傷:“嬤嬤,無論我如何努力,如何改變,侯爺的心中始終記得當年的那件事,他心里本來就沒有我和母親的位置,他永遠都不會對我有好臉色的。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委屈自己,去討好那些根本不值得我去討好的人呢?”
說完,蕭云霜又正了正神色,眼神中透露出疑惑:“嬤嬤,祖母死前到底有沒有什么異樣?為何會忽然生這么重的病呢?”
蔡嬤嬤哽咽著說道:“大小姐啊,這次你恐怕真的是冤枉梁姨娘了。老夫人一年前就開始有了咳疾,那時候我們還都以為只是小毛病,誰曾想這病竟然越來越嚴重,老夫人身子也就每況愈下。這一年里,老夫人的病情反反復復,已經半年不曾下床了。今日,老夫人知道自己大限將至,就強撐著身子將侯爺叫來,讓他放你回府,說想再見你一面。可是,誰知道就連這最后一面,老夫人也沒能如愿啊……”
蔡嬤嬤邊說邊哭,頭上的花白頭發也在不停地顫抖。
蕭云霜的心中五味雜陳,她喃喃自語道:“真的不是她嗎?難道祖母的死,真的只是意外病死嗎?可是,祖母的身體一向硬朗,一個咳疾怎么就能要了她的命呢?還反反復復好不了……”
“大小姐,侯爺他終究是你的親生父親,血脈相連,這份親情是割舍不斷的。老夫人最大的愿望便是能見到你們父女倆冰釋前嫌,和和睦睦地相處在一起。”蔡嬤嬤心念老夫人臨行前的殷殷囑托,還是想再盡力一把,希望能勸得大小姐原諒侯爺。
“嬤嬤,您的心意我明白,但有些事情,并非是他忘了,或者是我忘了,就能當作從未發生過。我永遠不會忘了我母親是怎么死的,我被冤枉的時候,誰又信我,就連祖母也.......。”
“大小姐,老夫人是相信你的,只是那時,梁姨娘沒了孩子,你父親又不信你,老夫人也是想著讓你去別院養養性子,也沒想到侯爺竟真的不管你,老夫人還幾次派人去別院給你送東西,就怕你在那里受苦。”
看著眼前瘦弱不堪、面色蒼白的蕭云霜,蔡嬤嬤的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心想要是慕容慈在世,看到這樣的蕭云霜,又該是何等的疼惜。
她們都不知道的是,送去別院的那些東西,若是值錢或貴重好吃之物,蕭云霜是根本無緣得見的。
此刻,當得知祖母從未忘記自己時,蕭云霜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而下。
她哭自己兩年來的委屈與不易,更哭自己曾經誤以為祖母也不要她了的那份絕望與心痛。
她邊哭邊喃喃自語道:“原來,祖母沒有忘了我……祖母她……可還有什么其他的話交代與我?”
蔡嬤嬤想起慕容慈死前的交代,她緩緩走到梳妝臺前,從一個隱蔽的角落里拿出一個一尺多長、半尺寬的檀香木匣子,那匣子質地細膩,雕工精美,一看便知是價值不菲之物。
她小心翼翼地將木匣子遞到蕭云霜手中,又用衣袖輕輕拭去臉頰上不經意間滑落的淚珠,聲音中帶著一絲哽咽:“大小姐,這是老夫人特意囑咐老奴交給你的,匣子里的所有東西,都是給大小姐你的。”
蕭云霜雙手接過木匣子,輕輕打開,只見匣子上層整齊地疊放著一沓銀票,細數之下,竟足足有十萬兩之多。而下層,則擺放著十一家店鋪的房契,以及五處田莊、三處宅院的地契。
“老夫人說,這些都是她為你準備的嫁妝,只可惜老夫人無法親眼見到你出嫁的那一天了。她讓老奴到時候一定要伺候你上花轎,也算是替她送送你。”蔡嬤嬤說著,眼眶又濕潤了起來,聲音也愈發低沉。
說完,她又走到床側邊的一個大箱子前,費力地將箱子打開。箱內琳瑯滿目,全是金銀首飾,每一件都閃耀著耀眼的光芒。其中,一頂珠翠頭冠尤為引人注目,那正是慕容慈當年嫁入侯府時所佩戴的,還是當今太后所贈。
“這一箱的金銀頭飾,都是老夫人留給你的。特別是這頂頭冠,老夫人說,如果你喜歡,出嫁時就戴著它。她說,即使她不在身邊,她也希望你能嫁個如意郎君。”
蕭云霜看著那滿滿一箱的首飾,特別是那頂珠翠頭冠,心中感動莫名。
“嬤嬤,你可知,讓我入宮,本是太后的意思,還是祖母的意思?”若不是不想留在侯府,蕭云霜也不想進宮,那也不是一個好去處。
太后慕容瑾是慕容慈的親姐姐,慕容慈是定國府的嫡出三小姐,而太后則是嫡出大小姐,小時候,蕭云霜也跟著慕容慈偶爾進宮,但是,皇宮給她的印象并不好。
宮里既沉悶,又規矩繁多。
“這是老夫人的意思,老夫人特意拖著病體,進宮求了太后恩典,大小姐,你不要辜負老夫人的一番心意。”
蕭云霜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可是心里卻有著自己的疑惑。
她如今已經過了及笄之年,還讓她進宮,這其實于理不合,祖母肯定有什么事瞞著她,才會讓她進宮的。
只是祖母如今不在了,也許只有入宮才能知道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