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蕭云霜轉過頭去,不再看蕭景宸一眼。
兩年前,母親死后,她被關入那個讓她受盡凌虐的地方。從那時起,她就對自己發誓,從此后,她再也沒有父親了。
這個男人,對她來說,已經和陌生人無異。
她的目光落在了躺在床上的慕容慈身上,她知道這時候,她應該低頭認錯,去討好蕭景宸,可是她做不到,
她的母親秦淑賢,是那樣一個溫婉和熙的人,都被她們害死了,所以,當她看到祖母那毫無血色的面容時,心中的悲痛和憤怒還是如火山一般噴涌而出。
既然他不公,那她就自己討回,但不是諂媚,她要用自己的方式為母親,為祖母討回公道。
“孽女,你叫我什么?”蕭景宸怒不可遏,他的聲音震耳欲聾,仿佛要沖破屋頂。他氣得滿臉通紅,山羊胡子也因為憤怒而不停地顫抖著。
兩年了,這個女兒竟然還是如此頑固不化,如今連父親都不愿意叫一聲。
蕭景宸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燒,他無法理解為什么自己的女兒會變成這樣。
“侯爺,您息怒啊!”此時,跪在地上的梁惜萍急忙起身,快步走到蕭景宸身旁,用手帕輕輕擦拭著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淚,柔聲勸解道,“云霜她這也是剛剛回來,怕也是太過傷心了。“
梁惜萍一邊說著,一邊得意地看向蕭云霜,心中暗自思忖:“這個小炮仗,都兩年過去了,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剛回來就又得罪了侯爺,看她這樣子,就算她回到侯府,我也能輕而易舉地將她除掉。不過,表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足的。”
想到這里,梁惜萍走到蕭云霜身側,緩緩蹲下身子,輕輕地搭著她的肩膀,柔聲說道:“云霜啊,你可別責怪你父親啊,你祖母剛剛過世,你父親心里正難過呢。”
蕭云霜強忍著從心底涌上的陣陣惡心,靈巧地一側身,躲過了梁惜萍那企圖拉拽自己的手。她眼神聚焦在了梁惜萍那愈發豐腴的身上,兩年多的時光未見,梁惜萍似乎被養得更加珠圓玉潤,那張原本就精致的瓜子臉此刻更是泛著光澤,嘴角掛著一抹勝利者特有的微笑,刺眼而又得意。
這個女人,正是因為她,自己的母親才會早早離世;正是因為她,自己才會在那別院里被林嬤嬤凌虐了整整兩年半。
蕭云霜的思緒飄回了那日,她清晰地記得,明明是梁惜萍自己滾下了樓梯,卻反過來哭天搶地地指控是自己推了她。
那時的梁惜萍,已經懷有六個月的身孕,肚子里還有一個成型的男胎。
然而,就因為那一摔,那個男胎就這樣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而自己的父親蕭景宸,那個向來不分青紅皂白的男人,寵妾滅妻,聽信了梁惜萍的一面之詞,要對她施行家法。
她的母親秦淑賢,本是吏部尚書的嫡女,嫁入侯府,生下自己后,身體就不好,不能再生育。她還不到百日,蕭景宸就從外面帶回來戲子出身的梁惜萍,一年后,生下了二女兒蕭云素,只是,此后十二年,她都沒有再懷上。三年前,梁惜萍又懷上了,大夫把脈都說是一個男胎。
秦淑賢向來是個溫婉的人,也從不與梁惜萍爭寵,對梁惜萍也是百般好,細心照顧她們母女,從不懈怠,她只是想守著女兒好好過日子。
當蕭景宸要對自己執行家法時,蕭淑賢為了保護她,撲在了她的身上,一起受著鞭刑,而蕭景宸口口聲聲說,都是秦淑賢沒有教好她,就讓秦淑賢一起受罰。
而那時,慕容慈也不在府里,在妙心庵吃齋念佛,鞭長莫及,等她三日后回來,才得知此事。
那件事之后,秦淑賢的身體便每況愈下,最終一病不起,僅僅一個月后,就帶著滿腔的不甘與遺憾離開了人世。
而蕭云霜自己,也被蕭景宸無情地關進了別院,讓她自生自滅。
這份仇恨,如同野草一般,一直在蕭云霜的心中肆意生長。
這個仇,她一定要報!
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她都要讓梁惜萍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應有的代價。
“祖母,究竟是怎么死的?”蕭云霜的面龐如同冬日里凝結的冰霜,沒有絲毫溫度,她的眼神冷冽而銳利,直直地盯著梁惜萍,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對方的眼皮,直視其靈魂深處,企圖透過她的眼睛窺探到事情的真相。
蕭云霜緊抿著唇,心中那股揮之不去的疑慮如同野火燎原,根本不相信慕容慈是平靜而自然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明明在她離開的時候,慕容慈還是那般精神矍鑠,怎會突然間就撒手人寰?
她此刻的詢問,不過是想試探一下內心那個已隱隱成形的猜想,看是否能從梁惜萍的反應中找到一絲驗證。
梁惜萍一直覬覦著正室之位,想成為這侯府名正言順的主母,享受那無上的榮耀與尊貴。然而,慕容慈卻始終沒有松口。
在慕容慈看來,梁惜萍不過是個出身卑微的戲子,憑借著幾分姿色和手段才得以在這侯府占有一席之地,慕容慈又怎會輕易同意讓一個戲子成為侯府的當家主母呢?
因此,種種跡象表明府里想害慕容慈,最有可能的就是梁惜萍。
或許,正是這個女人,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不惜對慕容慈下手,就像當年除去她和她母親一般,不惜犧牲她兒子的命。
梁惜萍被蕭云霜那銳利如刀的目光緊緊盯住,只覺渾身不自在,仿佛被剝去了層層偽裝,赤裸裸地暴露在對方面前。
她下意識地稍稍側了側頭,躲閃了一下蕭云霜的視線,隨后輕咳一聲,以此來掩飾內心的不安。她緩緩伸出手,拿起那塊繡著淡雅藍花的精致繡帕,捂住了嘴巴,啜泣了起來,聲音細若游絲,卻清晰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婆母她……她老人家身體一直不太好,年前得了咳疾,就不曾好過,哪曾想就這么去了。”
“哦?是嗎?”蕭云霜的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弧度,那笑容中既有探究也有質疑,她的聲音依舊冰冷,沒有絲毫溫度。
站在一旁的蕭景宸,聽著這針鋒相對的對話,眉頭不禁緊鎖。
他再也聽不下去了,猛地一揮手,想要對著蕭云霜的臉打下去,可看著蕭云霜那蒼白的側臉,還是沒打下去,只好對著蕭云霜呵斥道:“云霜,你這是何種態度!她雖非你的生母,但在這個家中,她就是你的母親,你怎能如此無禮!”
“她?不過是個出身卑微的姨娘罷了,又如何能配得上做我的母親?”
蕭云霜并沒有被蕭景宸的嚴厲呵斥所震懾,她緩緩轉過身,目光如冰刃般射向蕭景宸,眼神中充滿了冷漠與不屑。
而后她又語氣平靜的說道:“侯爺,我只是想要知道祖母的真正死因,這難道也有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