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個人凝固成一座滾燙的雕塑。
江成勛輕輕轉著方向盤,他忽然偏過頭,喉間溢出一聲沒憋住的悶笑,接著,一陣陣低低的笑聲從胸腔里震出來,在密閉的車廂里蕩開清朗的回響。
他笑時眼尾泛起淺淺的紋路,連帶著方向盤上的手指都跟著輕顫。
妹寶現在是笑不出來一點,她給自己找補:“天氣預報其實也不準的,對吧……”
笑夠了,江成勛這才故作正經地清了清嗓子,“嗯。”
“記得帶傘。”最終他這樣說道,
帶傘?帶什么傘?妹寶覺得她現在最該帶的是氧氣瓶——
她窘迫地側過頭看向窗外,絕望的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我為什么要撒這種一秒就被拆穿的謊?現在在他眼里我是不是像個天氣預報界的詐騙犯?!
人在尷尬的時候會假裝自己很忙,妹寶的視線慌亂地在車內游移,突然瞥見后視鏡上掛著的兔老大玩偶。
眼下正是打破尷尬的好時機!
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硬是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指著它問:“兔老大!你也喜歡它嗎?”
江成勛單手扶著方向盤,唇角微不可察地翹了翹,目光輕輕掃過她瞬間亮起來的眼睛。
“嗯,挺喜歡的。”
妹寶的視線落在那個晃悠的兔老大掛件上,圓滾滾的兔子臉突然變得可惡起來。
——那咧開的嘴角怎么看都像是在嘲笑她剛剛蹩腳的謊言。
一直以來喜歡兔老大的她,突然覺得這只蠢萌的兔子有些欠揍。
她瞇起眼睛,悄悄伸手戳了一下兔老大的腦袋,掛件立刻晃得更歡了,仿佛在說:
天氣騙子~天氣騙子~
江成勛余光瞥見她的幼稚舉動,故意問:“怎么,和它有仇?”
妹寶立刻縮回手,假裝無事發生,“沒有!它歪了,我給它扶正。”
江成勛看著她和“同類”作對的樣子,嘴角揚了揚。
這時妹寶突然想起來了什么,“其實我也有一只!就在包里。”她低頭翻著自己的包,“跟你這只長得一模一樣。”
可是翻了好一陣后,都沒找到,“明明前幾天都在的…”
江成勛握緊方向盤,沒說話,眼神直視著前方的路,靜靜的等著她找。
車內空調發出輕微的運轉聲,妹寶的嘀咕聲在安靜的空間里格外清晰。
她氣鼓鼓的碎碎念著,“肯定是掉在哪兒了……也不知道是哪個可惡的家伙撿到了不還給我!”
江成勛聽著,微微挑眉,慢悠悠道:“嗯,確實可惡…太混蛋了。”
妹寶用力點了點頭,繼續憤憤不平:“就是啊!撿到別人的東西怎么能私吞呢?一點道德都沒有!”
“我要是知道是誰,一定要宰了他!”
空氣突然安靜。
江成勛:“…….”
他輕咳一聲,默默把原本要摘下掛件的手轉了個方向,假裝調整空調。
原本他是想解釋一下把兔子還給她的,現在聽她這么一說,他倒是不敢還了。
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微妙地僵了僵,目光看向后視鏡——
那只兔老大掛件正隨著車身晃動,黑豆眼閃爍著詭異的光,仿佛在說:主人,你危。
他不動聲色地伸手,把掛件轉了個方向,讓兔老大面朝窗外。
“謝謝你送我回來!再見…”
還沒等尾音落下,她就一把推開車門,幾乎是落荒而逃。
江成勛解開安全帶,還想說些什么,卻只看到她望著她倉皇的背影,他指尖輕輕摸了摸后視鏡上晃悠的兔老大:“每次都跑得這么快……”
妹寶回到家,仰面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上晃動的光影出神。
天花板上的光影隨著窗外樹影搖曳,恍惚間又變成江成勛睫毛投下的陰影。
她猛地用被子蒙住頭,卻躲不開腦海里滿是他含情脈脈唱的那首初戀的樣子,還有曖昧的暗粉色燈光下,他近在咫尺的嘴唇……
她將手掌放在自己心臟的位置上——撲通撲通撲通。
難道她真的喜歡上江成勛了?
她感受著心臟的跳動,從床上坐起來,像是被什么念頭擊中,盯著床頭的抽屜看了幾秒,伸手拉開。
從最底層的抽屜里取出一個藍色禮盒,盒子里靜靜躺著一張泛黃的明信片,邊緣已經微微卷起。
明信片上用彩色鉛筆畫著兩個手拉手的小人,共撐一把小黃傘,歪歪扭扭的字跡寫著:“想和江成勛哥哥一直在一起。”
她記得那天,江成勛送她回家。
雨下得很大,他的校服袖子濕透了,卻還是固執地把傘往她那邊傾斜。
“你會淋濕的。”她小聲說。
雨水已經浸透他半邊襯衫,她急得去扶正傘柄,指尖不經意蹭到他冰涼的手背,他觸電般僵住,喉結滾動了一下:“……別亂動。”
回家后,她畫了這張明信片,一共畫了兩張。一張送給了江成勛,一張自己留著。
妹寶嘆了口氣,看著手里明信片:“他應該早就不記得了吧。”
江成勛他坐在書桌前,同樣,手里捏著一張邊緣已經有些褪色的明信片——
記憶里的雨下得很大,比他第一次見到她時的陣雨還要大。
初二的放學路上,妹寶沒帶傘,站在校門口張望,愁眉苦臉的:“這下怎么回去呀…”
不遠處從高中放學的江成勛看到了這一幕,他的手指無意識攥緊了傘柄,沒有任何猶豫。
“今天沒帶你那把黃色雨傘嗎?”他快步走過去,把傘撐到她頭頂,聲音有些干澀。
“一起走?”他故作輕松地問,心跳卻很快。
妹寶仰起臉看他,睫毛上沾著細小的雨珠,眼睛濕漉漉的,像是林間受驚的小鹿,卻在看到他的一刻眼睛一下亮了起來。
“江成勛哥哥!”
毫無防備,她笑得甜甜的,直接就挽住了他的胳膊,“我們一起回家吧!”
他垂眸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緒,只低低“嗯”了聲。
回到家后小姑娘就畫下來那兩張畫,不過她說他黑色的雨傘不好看,還是自己的小黃傘好看,于是把傘畫成了黃色。
夜深人靜的夜晚,十七歲的江成勛偷偷在這張明信片上寫下了這句認真的誓言——
“江成勛想和南真熙永遠在一起。”
他的指尖輕輕摩挲著明信片背后那行無人知曉的文字,喉結滾動。
“你什么時候才能發現……”
發現我喜歡你,從小就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不止是哥哥對妹妹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