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個人真的能行嗎？”

在金泫雅看來，下水拍攝必須得有人幫忙。

首先是安全，水下有礁石、水母，萬一抽筋、設備纏海草，一個人根本沒法自救，搭檔能及時拽你脫險，甚至做急救，見過有人獨自拍水下被珊瑚卡住腳蹼，差點出事。

其次是設備輔助，一個人背相機沒法打光、換電池，多一個能幫忙拿補光燈、遞備用器材，水里操作太麻煩。

最重要的是救場，遇到起浪、檢查等突發情況，多一個人多一份安全。

這也是金泫雅擔心的，所以她覺得自己瘋了。

“安心啦，我的運氣一向很好。”

行走江湖如此隨便，安陽靠的就是一手鴻運滔天蠱。

將船停下，周圍沒有風浪，天氣明媚。

“我先下去看看。”

“你就這樣跳下去？”金泫雅越發感覺不靠譜。

哪有人潛水就穿一個大褲衩下去，雖然他的腹肌有八塊，但這并不能給他提供氧氣。

“要不給我綁根繩子，你牽著？”安陽說完也沒給金泫雅反應時間，一個轉身扎進海里。

“撲通！”

安陽貼著礁石慢慢往下潛，耳朵漲得稍微有些疼，正摸著珊瑚呢，突然瞅見遠處有個灰不溜秋的影子在晃。

抹香鯨，這就是安陽今天的目標。

它側著身子游，腦袋大得占了小半個身子。

安陽慢慢喘氣，腿繃直了踩水，輕輕往下潛，胳膊緊貼著身子，越游越近。

大腦袋方方正正，占了身體近三分之一，就像頂著個大箱子，呼吸孔長在頭頂左側。

大下巴掛著幾十顆尖牙，上頜沒牙但有對應齒孔，背鰭小，像三角形小山丘，尾巴又寬又大。

五分鐘后，金泫雅在船上待的有些煩躁，真的不會有事嗎？

“喂，把相機遞給我，下來拍照?！卑碴柾蝗粡暮Ｃ婷俺鲱^來，幾縷發絲垂落眼前，被海水浸得發亮。

眼尾微挑，睫毛上的水珠墜成細鏈，深棕瞳孔裹著波光，唇角微微上揚。

看金泫雅還在發呆，安陽催促：“還愣著干嘛，下來啊!”

“?。烤瓦@樣下來？”

“泫雅xi，這句話說了很多次了，如果你還不相信我，可以不拍?！?

“哼~”

小氣男人，難道要告訴他，剛剛自己犯花癡了嗎？金泫雅才不要這樣。

三分鐘后，當金泫雅看著在海中沉睡的抹香鯨后，眼里滿是不可置信的目光。

你怎么知道這里有抹香鯨，而且還在睡覺？

安陽指著上方，示意她出水交流，接著兩人往海面游了上去。

“你是怎么做到的？”

這可是全羅南道珍島郡海域，這里從來沒有抹香鯨出現的記錄。

“我的運氣一直不錯，想拍什么就拍什么。”

“我該怎么拍？”

“游到它旁邊去，自由發揮，我自己會拍。”

頂級的攝影師就要會頂級的抓拍，安陽的技術一直都是世界頂尖級。

再次入海，金泫雅輕輕擺動腳蹼，緩緩靠近那頭沉睡的抹香鯨。鯨魚的皮膚泛著灰藍色的光澤。

她屏住呼吸，手指微微顫抖，即使隔著潛水鏡，這龐然大物的壓迫感依然讓她心跳加速。

抹香鯨的呼吸孔噴出一串氣泡，水流卷起她的發絲，金泫雅本能地后仰，卻被安陽從身后托住腰。

他隔著海水沖她比了個穩住的手勢，嘴角掛著懶洋洋的笑。

隨后他又向外游去，去找合適的角度拍攝，把空間讓給金泫雅。

金泫雅伸展雙臂，身體與抹香鯨的側影完美重疊。

陽光從海面斜切而下，在她鎖骨處投下一道金邊，鯨魚的尾鰭則像一片沉入深藍的云。

安陽按下快門，畫面定格成一道剪影。

“夠了嗎？”

連續上浮下潛三次之后，安陽已經拍了幾十張了。

“最后一次，你的體力能行嗎？”

金泫雅翻了白眼，然后轉身又下潛。

可這次意外發生了，

當她靠時，抹香鯨的尾鰭突然猛甩，攪起一片渾濁的沙霧。

金泫雅被水流掀翻，海水瞬間灌入喉嚨。

她拼命蹬腿，但越掙扎越往下沉，視線里安陽的身影在沙霧中模糊成一道黑影。

“救……”她張嘴想喊，卻吞進更多咸澀的海水。

手指胡亂抓向安陽的方向，卻只摸到一片冰涼。

安陽浮在不遠處，相機仍抵在眼前。

鏡頭里，金泫雅的掙扎像一尾被困的銀魚。

他按下快門，連拍模式“咔嚓”作響。

直到她停止掙扎，四肢軟綿綿地垂落，他才放下相機箭游了過去。

船板上，金泫雅臉色青白，嘴唇泛紫。

安陽手掌交疊壓上，沒有絲毫慌張，最多就是嗆水而已。

金泫雅猛地弓起身子，咳出大股海水。

她抓住安陽的衣領，眼淚混著海水糊了他一身：“你……你故意的！”

安陽任她捶打，直到她力竭癱在他懷里，才扣住她后腦勺親上去。

金泫雅咬破他的下唇，又顫抖著舔掉血珠。

抽泣聲悶在濕透的頭發里：“西巴……我以為你要我死……”

“死不了，我的運氣很好，不會讓我的顧客去世的?！?

“手還不拿開！”

傳來的觸感讓金泫雅又氣又笑，現在這種情況也占便宜。

清醒過來的她也明白剛剛安陽的做法是正確的，如果冒然搭救，他們兩人都可能會沉入海底。

但還是很氣，就在那里不為所動，冷冰冰地拍攝。

拍攝？

“拍得怎么樣？”

安陽移開手，笑得囂張：“等修完圖，你這組照片能氣死全世界海洋攝影師?！?

她搶過相機預覽，屏幕上的自己與抹香鯨仿佛共生在另一個世界——沒有臺詞，沒有舞臺，只有海水、光影和龐然大物的呼吸。

還有在抹香鯨旁邊沉溺的樣子，明明是極其狼狽的溺水，在他的鏡頭下卻有一種海洋女神重新歸于海洋的氛圍。

“瘋子……”她低聲罵，嘴角卻翹了起來。

“值嗎？”

“值！”金泫雅肯定地回答。

接著她又拉起安陽的手：“獎勵你的?！?

“我看小野馬改名成大野馬算了?！?

“流氓?！苯疸抛焐狭R著，卻沒阻止安陽的行為。

兩人在空無一人的海域上纏住了。

十分鐘，安陽一個人躺在甲板上氣笑了：“好好好，這也拉扯我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