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晨昏與四季

**晨·蜂蜜檸檬水**

清晨六點三十分，俞辰陽的生物鐘準時將他喚醒。

他輕輕移開蘇小暖搭在他腰間的手臂，動作熟練得像是在拆除精密儀器——先抬起手腕，再緩慢平移，最后將她的手臂安放回被窩里，確保不驚擾她的睡眠。這個流程在同居的三個月里已經演練了數十次。

廚房的燈光被他調到最暗。俞辰陽從冰箱取出昨晚切好的檸檬片，放入玻璃杯中，倒入40℃的溫水，然后加入一勺槐花蜜。這勺蜂蜜的量必須精確到克——太少無法緩解蘇小暖清晨的喉嚨干澀，太多又會讓她覺得甜膩。

攪拌十二圈后，他將一根玻璃吸管斜插入杯中，確保不會碰到檸檬片。最后一步是從抽屜里取出一張便利貼，用他那工程師特有的工整字跡寫下：“今日靈感：地鐵站前那棵銀杏開始泛黃了。——你的星辰“

便利貼被貼在杯底，這樣她喝完后才會發現。這是他們之間的第87張晨間便簽。

俞辰陽將杯子放在床頭柜時，蘇小暖正好在睡夢中翻了個身。晨光透過紗簾，在她睫毛上投下細碎的金影。他凝視了三秒，忍住吻醒她的沖動，輕手輕腳地退出臥室。

書房里，三臺顯示器已經亮起。俞辰陽戴上防藍光眼鏡，開始檢查夜間運行的代碼。公司即將上線的新功能需要他最后把關，但此刻他的思緒總是不受控制地飄向臥室——她昨晚說想嘗試在散文集里加入AR特效，這需要重新設計用戶交互流程...

**午·櫸木書架與食譜本**

“辰陽！你能來一下嗎？“

蘇小暖的聲音從書房傳來，俞辰陽立刻放下手中的電路板。這個呼喚的語調他太熟悉了——不是緊急事件，而是發現了什么值得分享的小驚喜。

書房里，蘇小暖正踮著腳試圖夠到書架頂層的一本硬皮筆記本。她穿著他的舊襯衫當家居服，下擺剛好遮到大腿中部，光裸的小腿線條讓俞辰陽喉結微動。

“哪一本？“他站到她身后，輕松取下那本墨綠色封面的本子。

“不是這個，右邊那本棕色的！“蘇小暖轉身，鼻尖差點撞上他的下巴，“啊，等等，這好像是我媽給的食譜...“

俞辰陽已經翻開扉頁，上面是蘇母親筆寫的“給我家小暖的嫁妝“，下方還畫了個笑臉。他的耳根瞬間紅了。

“我、我不知道阿姨給過你這個。“

“搬家時塞給我的，我都忘了。“蘇小暖搶回本子，臉頰緋紅，“其實我想找的是那本《日本俳句選集》，我記得放這了...“

俞辰陽指向書架第三格：“昨天收拾的時候我挪到那邊了。按語種分類更合理。“

這個櫸木書架是他親手組裝的生日禮物，每個隔板都精確計算過承重，甚至預留了未來五年藏書量的擴展空間。最上層專門展示著蘇小暖的所有出版物——《星辰與暖陽》的七種語言版本，《青年文學》的專欄合集，還有那本邊角微卷的《二十世紀世界詩選》，被雨水泡過的痕跡依然可見。

“找到了！“蘇小暖抽出俳句集，隨手將食譜塞給他，“午飯你做吧，正好試試我媽的招牌紅燒肉。“

俞辰陽如臨大敵地捧著食譜本，上面密密麻麻的“適量““少許“讓他太陽穴直跳。作為一個習慣精確到小數點后兩位的工程師，這種模糊計量單位簡直是噩夢。

廚房很快變成了實驗室。電子秤、量杯、溫度計一字排開，俞辰陽對照食譜將“適量老抽“換算為12.5毫升，“小火慢燉“設定為98℃恒溫。當蘇小暖聞香而來時，發現他正用手機計時器計算“翻炒三十秒“。

“噗——“她忍不住笑出聲，“你這是做菜還是做實驗？“

俞辰陽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鏡，嚴肅得像在學術答辯：“烹飪本質就是化學反應，精確控制變量才能保證結果可重復。“

蘇小暖從背后環住他的腰，下巴擱在他肩上：“可愛情不是化學反應。“

“嗯？“

“不然我怎么會在你燒焦的荷包蛋里嘗到幸福的味道？“她偷嘗一口鍋里的肉，無視他的抗議，“好吃！果然科學也有解釋不了的魔法。“

**暮·代碼與詩行的交鋒**

日落后，書房成了兩個世界的交匯點。

蘇小暖蜷縮在懶人沙發里，膝蓋上攤著稿紙，時不時咬一下筆帽。俞辰陽則端坐在人體工學椅上，三臺顯示器閃爍著不同顏色的代碼。Bose音響播放著白噪音，是他們共同的工作背景音。

“辰陽，“蘇小暖突然打破沉默，“你覺得'記憶像被風吹亂的書頁'這個比喻怎么樣？“

俞辰陽的手指停在鍵盤上：“物理上不成立。書頁被風吹亂是無序的，但記憶的混亂更多是索引失效，信息本身還在。“

“天哪，誰要聽技術分析！“蘇小暖把紙團扔向他，“我問的是情感共鳴！“

紙團精準命中后腦勺。俞辰陽轉身，眼神危險地瞇起：“蘇作家，你打斷了我的工作流。“

“那又怎樣？“她挑釁地揚起下巴。

下一秒她就被攔腰抱起，稿紙散落一地。俞辰陽將她放在書桌上，雙手撐在她兩側：“懲罰時間。“

這個吻帶著咖啡的苦澀和蜂蜜的甜膩，是白天那杯檸檬水的余味。當蘇小暖的手指插入他的發間時，俞辰陽突然退開：“等等，你剛才那個比喻...“

“嗯？“她眼神迷離。

“如果是'記憶像一本錯位的書'呢？頁碼全對但裝訂錯了，所以每翻一頁都是意外...“

蘇小暖眼睛一亮：“就像我們重逢那天！“她跳下桌子，光腳跑去撿稿紙，“這太棒了！我要加進新書里！“

俞辰陽笑著搖頭，回到代碼世界。十分鐘后，一杯冒著熱氣的洋甘菊茶輕輕放在他手邊——蘇小暖記得他今晚需要熬夜調試程序。

**夜·歸檔的愛意**

午夜時分，主臥的感應燈隨著他們的腳步自動亮起，亮度恰到好處不刺眼。這是俞辰陽上個月偷偷安裝的智能系統，因為蘇小暖有起夜時被強光驚醒的毛病。

“今天收到了《巴黎評論》的邀約，“蘇小暖鉆進被窩，聲音悶在枕頭里，“他們想連載我的旅行隨筆。“

俞辰陽正在摘手表，聞言手腕一頓：“什么時候去？“

“明年春天，如果你能抽身的話...“她翻身看他，“我們可以重游蒙帕納斯大廈。“

他將手表放入床頭柜的絨布盒里，表面朝上——這是蘇小暖才懂的小習慣，他需要隨時知道時間，即使在黑暗中。表盤上的星辰圖案在月光下微微發亮。

“我會調整產品發布周期。“他躺下，將她攬入懷中，“這次我要確保燈光秀萬無一失。“

蘇小暖笑著戳他胸口：“那次故障反而更難忘。“她的手指順著他的睡衣紐扣下滑，“對了，你今天收拾書房時，有沒有看到我的...“

“《電子星群》手稿在右邊第二個抽屜，“他閉著眼睛回答，“鋼筆在筆筒里，耳機在充電座上，薄荷糖快吃完了，明天記得買。“

蘇小暖撐起身子，驚訝地看著他：“你怎么連薄荷糖都知道？“

“數據收集與分析是我的專長。“他故作嚴肅，卻藏不住嘴角的笑意。

她突然跳下床，光腳跑向書房。俞辰陽嘆了口氣，知道瞞不住了。

書房最底層的抽屜里，整齊擺放著十二個檔案盒。每個盒子上都貼著標簽：2018詩歌手稿、2019報刊剪貼、2020讀者來信...最新的一盒寫著“2023巴黎峰會“，里面是機票存根、峰會通行證和法文報紙對她的報道。

而在書柜暗格里，蘇小暖發現了自己的珍藏——俞辰陽這些年所有的演講筆記、登機牌，甚至是他第一次接受采訪時的緊張表情截圖。原來他們一直在默默收集著彼此的痕跡，像兩棵相鄰的樹，在地底下根系早已糾纏不清。

“偷窺狂。“她回到床上時嘟囔道，卻更緊地貼進他懷里。

俞辰陽親吻她的發頂：“數據備份是工程師的本能。“

窗外，BJ的第一場雪悄然飄落。暖氣嗡嗡作響，蘇小暖的呼吸漸漸平穩。俞辰陽輕輕抽出壓麻的手臂，摸黑在便簽上寫下明天的蜂蜜檸檬水留言：

“今日靈感：與你共度的每一個平凡日子，都是我生命中最精妙的算法。——你的星辰“

他將便簽貼在杯底，回到床上。蘇小暖在夢中呢喃了一句什么，自動尋找到他的體溫，像星辰與暖陽，在宇宙中遵循著既定的軌道，永恒旋轉。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