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里斯接著說。

“既然圣城只要三成兵力就差不多可以守住，很難攻打下來，那么敵我雙方的交戰重點肯定會放在對炮兵陣地的爭奪上。”

“所以，誰能把炮兵陣地搶下來，誰就宣告了戰爭的勝利。”

“因此，我們應該把絕對優勢的兵力放在炮兵陣地上。”

“相應地，戰略輜重也要在一天之內轉移到炮兵陣地里。”

海瑟娜和帕西瓦爾聽了賽里斯這一番話，有種如鯁在喉的感覺。

怎么就從“三成兵力能勉強守住圣城”說到“所以我們應該把絕大多數兵力安置在炮兵陣地”了?

這樣勇敢的決定對帕西瓦爾和海瑟娜還是太激進了點。

瞠目結舌的兩人想要反駁圣父，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這時候，炮兵陣地往往只能起到從輔助護衛棱堡的作用，也難怪兩人和大多數人一樣，不愿重視炮兵陣地。

但賽里斯卻知道，隨著技術的進步，彈道測算越發精準，火炮殺傷力愈加強大，總有一天，炮兵陣地將脫離輔助的身份，成為決定戰場勝負的關鍵。

賽里斯又看向海瑟娜，準備單獨拷問這個出身修道院，沒什么文化的將領。

沒辦法，柿子得挑軟的捏，帕西瓦爾身為小貴族，還是上過學的，賽里斯不好找出他在軍事上的錯誤。

“你不太了解數學對火炮的增益作用。”

“但是我現在告訴你，當我方士兵可以測算炮彈軌道時，當火炮的重量越來越大時，炮兵陣地能發揮出非常大的作用。”

“它將不再是輔助，而是決定戰場勝負的關鍵。”

“自火炮誕生以來，它的重要性就越來越明顯。”

“從可有可無的攻堅輔助，到每一個軍隊都需要配備火炮，再到出現專門的炮兵團隊，火炮在一點點進步著。”

“這就是接下來的趨勢。”

“現在技術已經發展到這一階段，炮兵陣地成為決戰之地只是時間問題。”

“我希望我們圣城能把握住這一先機，做出正確的決定，獲得接下來這場戰爭的勝利。”

“敵方將領天資縱橫，我們要是秉持著之前的戰術，只怕難以在她手上占到便宜。”

海瑟娜和帕西瓦爾聽見賽里斯這一番話，終于動搖起來，反思起自己的戰術。

它是符合時代的嗎，還是大家都這樣，我們也跟著做了?

如圣父所說，現在火炮的精度因為數學家的加入有了顯著的提升。

那么，之前因為圣國排斥異己，禁止士兵測算炮彈軌道而衍生出的，對炮兵陣地的定位，是否符合現在的實際情況?

還是說，它已經需要改變了?

改變的過程總是痛苦的。

圣城會是因為積極改變而獲得勝利的一方，還是說，別人會踏著圣城的尸骨，在一片廢墟上宣告：新的戰爭規則已經降臨，不遵從者形同此城。

指揮室內，桌前兩位將領陷入了深深地沉默。

良久，想著敵方軍團長格蕾過往的豐功偉績，反思著自己之前的戰術，海瑟娜終于轉變態度，開口贊成賽里斯的決定。

“圣父，既然您這么說了，我愿意跟隨您，賭這一把。”

帕西瓦爾見賽里斯和海瑟娜已經站到一起，布魯克又沒有自己的想法，知道，自己說什么恐怕都不管用了。

何況，圣父的一番話，不僅打動了海瑟娜，也說動了他。

他的確一向謹守前人的做法，不愿標新立異，但現如今面對敵方的那位將領，也許穩扎穩打并不能獲得勝利，唯有出奇才能致勝。

帕西瓦爾眼前飄過圣城無數士兵，民眾的面容，這段時間，大家勠力同心，建設出圣城的防御工事。

眼下，無數人的命運就在這一間并不奢華的指揮室里被決定……

正是為了對他們負責，我才不應該不管不顧地使用過往的戰術，而是要細細思量，選擇最適合圣城的戰術。

閉目塞聽地遵循著前人的教誨自然是輕松的，失敗了也可以說我只是按他們說的做，以此來大大減輕自己的負罪感。

要是創新可就辛苦了，你要面對他人的質疑，而且，創新也并不意味著成功。

一旦失敗，一點借口都找不到了，這就是你的錯，這完全是你的決定，你無法推脫給任何人。

帕西瓦爾只是一個小貴族，按部就班地成為城防軍指揮官，在那場政變之前，他從未把握這么多人的命運。

現在，討論這么重大的事，帕西瓦爾不得不承認，他心虛了，他有點扛不住這么大的壓力。

面對這么多人的命運，面對良心的拷問，他不由得質疑自己：

我之前守著以往的規矩行動，一方面是求穩，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我不想承受太多壓力吧。

他自嘲地一笑，這一次也是，主意是圣父提的，我就算同意了，也不是主要負責人。

所以，拋開過往的戰術，認真審視圣城的現況和敵軍的情況，怎么做才是最合適的?

肩負著手下士兵的期望，帕西瓦爾懷著孤注一擲的決心，說道。

“圣父，和海瑟娜一樣，我也愿意按您所說的去做。”

順利說服兩人，賽里斯心中大喜過望。

“那就好，事不宜遲，我們趕緊商議好進一步的，更詳細的士兵部署。”

賽里斯接著做出進一步的部署。

“然后就盡快出去安排士兵的轉移和戰略輜重的運輸。”

“是。”

決定已經做出，桌上三人沒有提出任何異議，按照圣父的吩咐開始做事。

又是一番激烈的討論。

當太陽越升越高，指揮室里的紙張被一張接一張的用完，計劃書改了一次又一次，終于，四人走出指揮所，急切而不失秩序地安排起對輜重的運輸。

一時間，營地和炮兵陣地之間，拉出一條由士兵和民眾們連成的粗線。

大家在城內外行走，每個人都不敢松懈，身后是最后的屏障，一旦失敗，家人與財產就要遭受到毫不留情的擄掠。

燦爛的陽光下，人們各司其職，為接下來的戰斗做著最后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