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棚屋區。

15瓦的白熾燈在房頂透出淡淡光暈，斑駁的水泥墻面貼著幾張舊獎狀，不大的客廳一目了然，褪漆的棗紅色五斗櫥是屋里最體面的物件，東歪西扭的抽屜，櫥頂上的鐵皮餅干盒里塞著收據。

一張褪色的茶幾上，灑落著各科作業，一旁幾乎看不清品牌名字的破舊半落地扇，旋轉時正在咔滋作響。

茆南微愁眉苦臉的看著數學題，困惑地撓了撓小腦袋。

她記得顧原說過，人逼急了什么都能做出來，但明明感覺自己已經很急了，可這數學題就是做不出來。

遇到困難，睡大覺。

漸漸，茆南微感覺眼皮止不住地往下掉，一股難以抑制的困意籠罩著她，風扇那機械重復的滋滋聲仿佛在配合助眠。

咔嚓。

木門外傳來鑰匙扭動的響聲。

茆南微猛地驚醒，耳朵稍稍動了動。

在聽見那熟悉的咳嗽聲，懸著的心放了下來，迫不及待朝門口跑去。

“爸爸！”

“哎，那么乖在做作業呢。”

茆勝滿臉笑容地想要張開懷抱，但瞥了一眼自己滿身灰塵的衣服，連忙用手里的塑料袋把女兒隔開。

“我身上臟，剛才路上買了點蘋果，洗洗再吃。”

“好嘞。”

茆南微乖巧地點了點頭，順勢接了過來。

袋子里的蘋果勉強算得上新鮮，只是邊邊角角處多了幾個褐色坑洼，雖賣相不好但不影響食用。

“今天在學校過得怎么樣？”

“我交到一個新朋友！他叫顧原。”

“他好厲害！考試總是第一名，不過說話兇巴巴的，跟你們大人一樣，但他答應以后要幫我一起復習....”

在衛生間簡單收拾了一下，茆勝一屁股坐在角落的破皮沙發上，深吸一口氣。

聽著女兒在耳邊絮絮叨叨地分享著，身上的疲憊似乎少了幾分。

“作業有不懂的地方嗎？”

“有的，不過顧原說帶到學校再問他。”

“既然他愿意幫你學習，在學校要好好聽話。”茆勝恰了恰她的柔軟的小臉蛋，望著桌面的作業有些無奈。

他只有小學文憑，字認識的也不多，自從女兒上了三年級以后他開始有心無力，語文還能磕磕碰碰教點，但說到數學那是一竅不通。

別人家里有錢的請私人老師，沒錢的也大多送去上補習班，看著女兒的成績逐漸下滑，自己急在心頭卻毫無辦法。

希望那個顧原的男孩子，不只是一時心血來潮吧。

“對了。”

茆南微從書包里找到那張折疊整齊的A4紙，如炫耀般雙手輕輕攤開：“當當當當！”

“老師說填完交給她，今年的學費可以免掉呢！”

“那太好了。”茆勝小心翼翼接過那張紙，生怕弄皺。

附一小一年學雜費是364元，這對他們家庭來說可不是一個小負擔，每個月去掉基本的吃喝以及停不掉的醫藥費，他一個人的工資所剩無幾。

他扣著手指計算，今年不出意外會有些許剩余。

說不定能給女兒買臺小自行車，或者送她去上補習班。

“嗯？這是什么？”

茆勝眼角余光忽然掃到一張花俏的封面，取過她的書包直接拿了出來。

那是一張類似報紙的卡通報，比較罕見。

“沒什么，只是路上發的廣告單啦。”茆南微大大咧咧地擺了擺手，眼神不經意躲閃著。

實際上，那是學校內部發布的訂閱，一般報紙上除了基本的學習內容，還有各種趣味的卡通小故事，甚至會帶上一些熱門漫畫的劇情，幾乎班里每個同學都下了訂閱。

可僅一學期的訂閱價格得120塊錢。

當文娛委員問到她時，茆南微只能拒絕，但不知為何，班長溫念安偷偷把唯一一張宣傳使用的報紙給了她。

“挺稀奇的，我還沒見過哩。”

大心眼的茆勝沒有懷疑，平躺在沙發上一搭一搭地說著話，漸漸閉上眼睛。

聽著那均勻的呼吸聲，茆南微圓滾滾的眼珠子打轉，提起腳丫子偷偷把風扇轉了個向。

“呼~”茆南微擦了擦額頭泌出的汗珠，瞇著眼睛笑了起來。

雖然什么都沒干，但還是辛苦自己了。

五月的小鎮，似乎越來越熱了。

...

食堂里，人來人往。

“你知道嗎？”

“一枚雞蛋從內部打開是生命，但從外部打開就是一份食物。”

說罷，男孩不緊不慢敲開了水煮蛋，保持優雅一片一片把蛋殼輕輕撕下。

這一套神經兮兮的儀式感，吸引不少女孩的矚目。

“在英國，他們會通過機器檢測雞蛋的特征，在確定無法孵化以后，才會當做食物。”

“哇！原來如此！”

“英國人真的太厲害了。”

張偉得意地露出笑容。

這一段是他在家里一本叫什么意林的書看到，覺得很有感覺便故意記了下來。

張偉假裝不經意地瞥了前座一眼，內心暗自惋惜。

一旁的班長溫念安視線沒有絲毫偏移，雙眼似乎正望著對坐的男孩。

那瞌睡蟲有什么好的，不如跟他做朋友，保證零食管夠！

此時的顧原正在神游，大腦自動屏蔽大多雜音。

昨晚他認真分析了茆南微成績落后的主要原因，正在策劃一套完美的改善計劃。

要么不做，做就要做到最好。

數學，這個令人愛恨不得的科目，從三年級開始突然增加強度，以前簡單的加減乘除一下子變成數不清雞腳的雞兔同籠，還有兩個同時移動卻從不電話溝通的朋友。

這些需要邏輯思維的數學題，許多學生，包括茆南微一時間沒能接受過來，加上這些題目經常都會出現在試卷末尾，一道題就會扣掉15分，成績出現階段性降低也在預料之中。

另外三年級下學期正式增加了英語科目，書里那閑得沒事干的李明不僅喜歡一邊放水一邊存水，又多了個到處打招呼的愛好。

見人就要喊halo，介紹自己名字的同時，還要問別人好不好，今天吃了沒。

現在看來純街溜子一個。

死記硬背那些本就看不懂的英語單詞并不簡單，沒有正確的學習方式，哪怕是思維正常的成年人，考個六級也得補上幾次。

數學為主，英語為輔。

至于語文，那屬于中國人基本科目，只要拿個保底分就拉不開太大差距。

顧原細細在紙上劃分著。

中國式家長他玩多了，還是第一次玩真人模式。

“你聽說了嗎？班主任好像在準備期中考試。”

“不會吧？那么快！”

“真的...”

一旁兩個女生正在小聲討論著什么，顧原挑了挑眉，若無其事地喝起了白粥。

【叮！恭喜您觸發隱藏任務！】

【宗門大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