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乾霖凝視著兒子王坤豪，眼神復雜得如翻涌的沙海。

他張了張口，聲音低啞中透著一種蒼老的疲憊：“坤豪，是父親對不起你……”

王坤豪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咬緊了嘴唇。

王乾霖嘆息一聲，抬手想要安撫，卻又在半途停住。

他的聲音沙啞中帶著深深的愧意。

“以你原本金火地靈根，若是進入焚沙谷修行，筑基十拿九穩，金丹也非奢望。可為父……為了這個家族，為了王氏的延續，讓你以三靈根身份屈膝于王家。”

“這些年來，為了不引人注意，不讓周圍家族察覺，不僅沒給你任何丹藥，甚至連家族丹藥都得不到一顆……”

他頓了頓，聲音愈發低沉，眼角不知何時已經濕潤，從懷中取出一個儲物袋塞到王坤豪手中。

“可你終究是我兒子，我……也不是沒疼過你。”

王坤豪猛地抬頭，卻終究沒說一句話，只是深深望了王乾霖一眼，轉身一躍而下，身影瞬間沒入黑暗。

王乾霖立在原地，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他抬手拭去眼角淚痕。

只是他沒看到，躍下去的瞬間，一滴眼淚從王坤豪臉上劃過。

地道之下，王承明第一時間迎了上去。

看著王坤豪通紅的眼眶與咬破的嘴唇，一時不知道說些什么。

猶豫了片刻，他伸手拍向王坤豪的肩膀。

“你這是哭了？”

王坤豪眼神躲閃，一把推開他的手。

“走開，才沒有！”

與此同時，碧泉綠洲，趙炎鋒洞府。

趙家族長趙炎鋒端坐于首位，他緩緩提起桌上的青銅小壺，手腕微微一抖，將茶水倒入對面人杯中，茶香頓時溢滿廳堂。

“靑寧，你猜猜，剛才青沙王家筑基失敗的，會是誰？”趙炎鋒語氣輕淡，仿佛只是在閑聊一般。

對面的中年修士面容略顯圓潤，身材壯碩，正是趙家的趙靑寧。

一年前露面還是煉氣九層，如今氣息卻凝練沉厚，竟然不知何時已突破到筑基境界。

他略作沉吟，語氣篤定：“應該是王坤鴻。前些日子星羅綠洲那邊傳來消息，說王家族長并未隨商隊而行。如今筑基異象一現即散，恐怕是他藏匿沖關，功虧一簣。”

趙炎鋒聞言，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眼中卻是寒光一閃。

“哼，王坤鴻那小鬼，如此藏頭縮尾地沖擊筑基，想來那王行彥那老鬼，多半也已經死了。”

說到此，他微微抬眸，語氣轉而一沉：“你那邊聯系的沙匪，可有結果？”

趙靑寧放下茶盞。

“附近幾撥沙匪膽小如鼠，皆因忌憚王家可能尚有筑基坐鎮，拒絕出手。好在千里外的沙尾營答應了我們。”

他略一停頓，面色古怪地補充：“他們的老大劉哲，也是一位筑基初期修士，只是他們只有一個要求。”

趙炎鋒眉頭微皺：“什么要求？”

“青沙綠洲，他們只要青沙綠洲。”

“呵。”趙炎鋒輕哼一聲，神情未有絲毫波瀾，仿佛那不過是一塊荒地，“答應他們便是。”

趙靑寧一怔，隨即皺眉：“族長，那青沙綠洲雖不大，但里面可是有一條二階靈脈。若是就這么讓出去，豈不是……”

趙炎鋒卻抬手打斷，目光淡淡掃過對方，似笑非笑：“靑寧啊，你平日只知道閉關修煉，卻不知世間最難猜測的便是人心。”

他放下茶盞，聲音轉為低沉：“你只看到了如今青沙綠洲的局勢，卻不知碧泉綠洲也是風起云涌。”

“如今周家觀望不動，孫家更是因為之前兩家聯姻也不會貿然出手。他們都在等，等我們趙家先動。”

“若我們貿然出兵，一旦坐實了王行彥已經坐化，他們自然不會放棄到手的肥肉，那我們豈不是做他人嫁妝？”

趙靑寧若有所思：“那……如果王行彥尚未坐化呢？”

“那就更危險了。”趙炎鋒語氣忽然一冷，眼中閃過一絲壓抑的忌憚。

“當年我便感受過他的威勢，即便已經油盡燈枯，恐怕也能也能拉一個筑基墊背。”

他說著，語氣轉為低緩：“若我們直接出手，即便拿下青沙綠洲，王家可是親自向焚沙谷進貢的家族，咱們若壞了規矩，那便是觸怒焚沙谷的威嚴。”

“但若是——沙匪動手，那便是‘匪亂’。”他雙指輕敲幾下桌面，“我們三家再以剿匪為名，順理成章收回青沙綠洲。”

“此舉不但不違反焚沙谷的規矩，甚至還能博一個‘清剿匪患，穩定疆域’的好名聲。

趙靑寧露出恍然之色，額頭微汗，心中對族長的深謀遠慮再次升起敬意。

趙炎鋒一口飲盡杯中茶水，語氣平淡，卻擲地有聲。

“所以，不管這王家的筑基還在不在，沙尾營都不會存在了！”

他輕輕合上茶盞，沉思片刻，眸中寒光一閃，轉頭看向趙靑寧。

“將青沙綠洲的情況詳細傳信給劉哲，讓沙尾營三日之內來到這里。”

趙靑寧聞言，立刻起身，躬身行禮：“是，族長，青寧這就安排。”

他話音未落，趙炎鋒的聲音卻再次響起，語調低沉，透著一股不容置喙的殺機。

“傳信之后，你便親自前往青沙綠洲外圍。若發現有王家族人試圖逃匿……”

他停頓片刻，臉上的神情轉為陰冷。

“一個不留！”

碧泉綠洲，周家。

月色如水，一座靜謐的涼亭籠罩在薄霧之中。

亭內石桌上擺著一盤未終的棋局，黑白交錯，殺機四伏。

一名身穿墨綠長衫的老者緩緩拈起一枚黑子，落子無聲，卻如沉雷般落在棋盤中央，堵住了白棋所有的退路。

“唉……又輸了。”對面的白衣青年苦笑著搖頭，將手中的白子輕輕丟入棋盤，“叔父這棋藝，哪怕給我十年也追不上。”

這兩人正是周家的兩位修士筑基修士周墨淵與周景澄。

其中是一位老牌筑基修士，修為已達中期，周景澄踏足筑基初期數十年。

兩人攜手走出涼亭時，亭外正站著一名神情肅然的中年男子，正是周家現任族長周文昊。

見兩人走近，周文昊立即躬身一禮，低聲說道：“高祖、曾祖，剛剛青沙綠洲那邊傳來消息，說王家有人筑基失敗。”

“是王坤鴻吧？”周墨淵眉梢輕挑，淡然開口。

“嗯。”周文昊點頭，神色隱含一絲凝重，“趙家那邊又派人來了。”

周墨淵目光幽遠，緩緩開口：“不必理會，趙家與王家積怨已久，我們只需隔岸觀火，若是王行彥真的死了，我們周家也未必不能分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