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躍民早已被拷在審訊室內，臉上卻充滿了淡然。

“小安子啊，你進了警隊，就這么送你干爹大禮，干爹可受不起...”

看到白安進來，周躍民和顏悅色打著招呼，好似這不是在審訊室，而是在白安的慶功宴上。

白安掃視了一眼，直接開門見山道：“徐世杰和你到底是什么關系？”

說完，白安仔細觀察起了周躍民的表情變化。

這個問題問出來，周躍民扭了扭肩膀，然后整個人十分放松的把手放在羈押椅的桌面上。

“不早就和你說了嘛，高考狀元我們學校對他特殊照顧?！?

一旁的王德海遞過去一份鵬城發來的傳真：“特殊照顧就送一個價值五十萬的塑料廠？”

“警官，送人禮物這...”周躍民冷笑一聲，頓了頓繼續道，“違法嗎？”

言罷，周躍民冷冷地盯著王德海。

沉默與凝視，制造心理壓力，迫使其主動打破僵局。

這是刑警在審訊時經常使用的一招，竟被周躍民反客為主了起來。

“你是不是認為你這樣很酷？很有個性？”

王德海勃然大怒，震喝一聲，

“承包塑料廠花了五十萬！你哪里來的五十萬？一臉無所謂的送出五十萬，你口氣可真大?！?

周躍民聳了聳肩：“早些年和朋友做了點小生意賺的唄，合法生意又不違法，這你們可以去查嘛?！?

王德海是名極其老道的刑警，被嫌犯挑釁也不會露出這種神情。

一旁的白安了然于胸，這是王德海唱黑臉，讓自己唱白臉。

“劉姨（周躍民妻子）神經衰弱很多年了吧，你有這五十萬為什么不拿去給劉姨看病？為什么不給家里換套好一點的房子，還擠在那三十平的小房子里？”

白安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配合著王德海。

周躍民眼神中閃瞬即逝一抹凝重，語氣輕盈著：

“小安子，你也知道你劉姨身體不好，那你為什么還要上門來鬧呢？”

周躍民特別強調了‘來鬧呢’，試圖激起白安的惱怒。

從周躍民的行為和表現來看，白安能確定他跟‘完美犯罪’團伙脫不了關系，

這一切事先準備的很充足。

白安一字一句咬字清晰道：“周先生，請你不要岔開話題，請你正面直視我的問題?！?

周躍民笑著點點頭：

“徐世杰這小伙子，性格聰慧，是個賺錢的好手，塑料廠交給他能賺更多的錢，我有股份何樂而不為呢？”

這句話聽起來沒有邏輯漏洞，合情合理，可白安馬上抓到了關鍵問了出來：

“你又是從哪里知道徐世杰性格聰慧？當時徐世杰好像并沒有參加高考吧？”

一句老話說得好：一句謊話需要需要一百句謊言去彌補。

言多必失，哪怕周躍民邏輯再怎么合理，提前準備的再多，謊話就是謊話，刨根問底下，一定會有漏洞。

周躍民：“你們之前查不是查到了嗎？徐世杰和林教授是親屬關系，徐世杰學習成績好，林教授介紹給我這個教務處主任認識，不犯毛病吧?！?

白安則是話鋒一轉，問起：“嗯，確實沒問題，可是據我所知，林教授性格孤僻，不愛與人社交，怎么會和你有私交呢？”

謊言都是虛構的，打磨好成為一個沒有邏輯漏洞的說辭，那這一切就需要去背誦去記憶，

而背誦是存在混亂性的，例如老師布置背誦作業，隔日抽查的卻是另一項重點課文，

兩篇課文你實際上都能熟讀背誦，卻一時之間會突然卡殼想不起來。

如此老辣的審訊技術，饒是王德海和監控室內的黃有為局長都大吃一驚。

周躍民卻應對自如：“不說我是教務處主任，職級上林教授想和我搞好關系吧?！?

“就說當年，我和你爸GZ（dddd）的地方正好是林教授下鄉當知青的徐家村，你回家翻翻看老相冊應該也會知道。”

周躍民應對自如，可能性只有一個謊話是交織著真話，摻了真話的謊言可信度更高，記憶也更流暢。

從目前來看，并沒有實質證據能證明周躍民有作案嫌疑。

審問是查案中非常重要的一個環節。

嫌疑人一旦松口，一切好說，

缺失決定性的證據，在面對有事先準備，和心理素質極強的嫌疑人，嫌疑人嘴硬，查案的難度和查案的速度會更加困難。

見狀，白安眼神示意王德海，繼續問下去也只是浪費時間。

王德海也不再多說，收起筆錄本。

周躍民亮起手銬道：“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白安看向王德海，王德海心情極為不好說道：

“對有重大作案嫌疑，但暫時缺少直接證據的，我們可以選擇暫時羈押，麻煩周先生配合。”

“沒問題，配合?！?

白安離開審訊室時，回頭再看了一眼周躍民。

周躍民回以飽含風度的微笑。

局長辦公室內，黃有為點燃一根香煙，早已退出刑偵一線的他戒煙許久，可面對難纏的嫌疑人，還是懷念起了尼古丁的氣息。

“事肯定是他干的，你們想怎么查？”

王德海：“肯定往死里查啊，就沒有百分之百的謊言，肯定有什么漏洞?！?

黃有為嘆了一口：“那目標呢，往哪查呢？”

90年代的刑警，破案靠的是什么？

靠的就是毅力，拼的就是身體，誰比誰能熬，誰就比誰更早找到線索，形成邏輯閉環。

王德海啞口無言，白安卻站在原地思考一件事情。

周躍民這么做的意義在哪？

按照他說的，有了五十萬承包塑料廠，交給徐世杰，自己領著股份賺錢。

可賺了錢，周躍民為什么不花出去呢？

難道是窮怕了，一分也不敢花出去？

這也不太現實。

流程合法合規，賺的錢也有老實交稅，不存在錢賺了沒辦法花出去的道理。

此案有兩個破局點：

一是找到真正的林淑儀，

二是順著周躍民的資金流向去查。

“王隊，我有個想法，你派一隊人去徐家村和鵬城塑料廠查林淑儀的下落，另一隊人去調查周躍民的家中和存款動向。”

就像是師父說過的：

當所有證據嚴絲合縫的時候，完美本身就是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