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懷……誠……”沈言初在心里一個字一個字地拆解著這個名字，舌尖無聲地描摹著它的形狀。這名字不算特別，但組合在一起，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清雅味道。她努力在記憶的犄角旮旯里搜索，總覺得這三個字似乎在哪里聽過，或者見過，但一時半會兒就是想不起來具體的情境。就像有時候明明哼著一段旋律，卻死活想不起歌名一樣，撓得人心癢癢。
【陸懷誠……陸懷誠……到底在哪兒聽過呢？難道是哪個明星的小號？不對不對，他這氣質也不像混娛樂圈的啊……】沈言初的思緒開始不受控制地跑偏。
講臺上的陸懷誠，自我介紹簡潔得不能再簡潔，說完名字后就閉上了嘴，微微頷首示意了一下，便安靜地站在那里，目光平視前方，既沒有初來乍到的局促，也沒有刻意討好的熱情，仿佛只是完成了一個順手的事。而他身上那股子淡然勁兒，區別于周圍略顯躁動和好奇的氛圍，襯得他更加清冷。
教室里安靜了幾秒，隨即響起一陣壓抑不住的竊竊私語。前排的幾個女生已經忍不住偷偷交換著眼神，臉上泛起了可疑的紅暈。就連后排一些平時大大咧咧的男生，也忍不住多看了陸懷誠幾眼。
沒辦法，顏值即正義，尤其是在荷爾蒙躁動的青春期校園里。這張臉，確實有讓人議論的資本。
“咳咳！”王老師適時地清了清嗓子，將同學們的注意力拉了回來，“好了，陸懷誠同學剛來，大家以后要多多關照。嗯……讓我想想，座位的話……”
王老師推了推眼鏡，目光在教室里逡巡了一圈。教室里的座位差不多都滿了，畢竟是開學第一天，大家來得都挺齊。他的視線從前排掃到后排，最后定格在了沈言初她們這一塊區域。
沈言初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識地往蘇汐那邊縮了縮，恨不得把自己變成透明的。
【不會吧不會吧？千萬別看過來！我旁邊沒空位！絕對沒有！】她心里瘋狂祈禱，眼睛死死盯著自己的桌面，假裝在研究桌子上那道陳年的劃痕。
然而，墨菲定律總是如此精準，墨菲曰:“事情如果有變壞的可能，不管這種可能性有多小，它總會發生。”所以這跟墨菲定律有個屁的關系，整個教室就剩一張空位，就在……
王老師的目光，精準地落在了沈言初左手邊那個孤零零的空位上。那是靠墻的位置，原本是留給某個可能遲到的同學，或者干脆就是沒人愿意坐的“冷宮”。
“哦，那里還有一個空位。”王老師臉上露出“問題解決了”的笑容，抬手一指，“陸懷誠同學，你就先坐那里吧，等過段時間，我們再根據情況調整。”
隨著王老師手指的方向，全班同學的目光，“唰”的一下，齊刷刷地聚焦到了沈言初……旁邊的那個空位上。當然，也順便“掃射”到了坐立不安的沈言初本人。
沈言初感覺自己的頭皮都麻了。無數道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打在她身上，讓她無所遁形。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來自右手邊蘇汐那幾乎要實體化的八卦視線，帶著“嘿嘿嘿，有好戲看了”的意味。
【完犢子了……真是怕什么來什么……我這是什么運氣啊！】沈言初欲哭無淚，恨不得當場表演一個原地消失術。
陸懷誠順著王老師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沒什么表情地點了點頭，然后邁開長腿，朝著那個空位走去。
他的步伐依舊沉穩，不疾不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沈言初狂跳不止的心臟上。咚、咚、咚……
【他過來了他過來了……怎么辦怎么辦？要不要打個招呼？還是裝作不認識？他肯定認出我了吧？昨天那么丟人……啊啊啊要死了！】沈言初的內心已經上演了一出十萬字的糾結大戲，臉頰不受控制地升溫，估計紅得能滴出血來。
陸懷誠走到空位旁，將黑色的雙肩包放在椅子上，然后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動作流暢自然，沒有一絲多余。
他坐下后，并沒有立刻拿出書本或者文具，而是微微側過頭，目光落在了旁邊恨不得把頭埋進桌子里的沈言初身上。
沈言初感覺到了他的視線，身體瞬間僵硬得像塊石頭。她能聞到從他身上傳來的，和昨天一樣的，淡淡的洗衣粉清香，干凈又清爽。
【他在看我！他在看我！怎么辦？！要不要抬頭？！】
就在沈言初天人交戰之際，陸懷誠先開口了。他的聲音依舊是那種低沉悅耳，帶著點清冷的質感，但似乎比剛才在講臺上多了那么一絲……溫度？
“需要幫忙把書包放進桌洞嗎？”
沈言初：“？？？”
她愣了一下，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放在腿上的書包。因為緊張，她剛才一直死死地抱著書包，忘了塞進桌洞里。
【他……他在跟我說話？不是質問我昨天為什么差點摔倒？也不是嘲笑我？而是……問我要不要幫忙？】
沈言初的大腦有點轉不過彎來。她抬起頭，正好對上陸懷誠看過來的眼神。那雙深邃的眼眸里，依舊平靜無波，但似乎……沒有她想象中的探究或者嘲弄。
也許……他根本沒認出我？或者認出來了但覺得無所謂？
這個念頭讓沈言初稍微松了口氣，但同時也帶來了一絲莫名的失落。
【好吧，看來我在他眼里就是個路人甲……不過這樣也好，省得尷尬。】
她定了定神，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點，雖然還是有點發飄：“啊……不，不用了，謝謝，我自己來就好。”
說完，她手忙腳亂地把書包往桌洞里塞。因為太急，書包帶子還卡了一下，弄出了點聲響。
真是……越想表現得自然，就越是出糗。沈言初在心里哀嚎。
陸懷誠看著她笨拙的動作，眼底似乎閃過一絲幾不可查的笑意，但很快就消失了。他收回目光，沒再說什么，從自己的書包里拿出了一本看起來很新的筆記本和一支筆，放在了桌面上。
沈言初終于把書包塞好，偷偷喘了口氣。剛才那短短幾秒的對話，簡直比跑八公里還累。她感覺自己的后背都出了一層薄汗。
就在這時，一個念頭突然闖進了她的腦海——昨天的事，她還沒跟人家道謝呢！雖然很丟臉，但人家畢竟幫了她，一句謝謝總是要說的。
【鼓起勇氣！沈言初！不就是說句謝謝嗎！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在心里給自己打氣，深吸一口氣，微微側過頭，看向身旁的陸懷誠。他正低著頭，似乎在看筆記本上的什么東西，側臉的線條干凈利落，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方投下一小片陰影。
沈言初咬了咬牙，用蚊子哼哼般的聲音說道：“那個……昨天……謝謝你啊。”
聲音小得她自己都快聽不見了。
陸懷誠聞言，抬起頭，看向她。他的眼神依舊平靜，似乎在確認她話里的意思。
沈言初被他看得更加緊張，連忙補充道：“就是……昨天在商場，我不小心差點摔倒，是你扶了我一下……我當時有點懵，忘了跟你說謝謝了。”
說完，她趕緊低下頭，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會怎么說？會不會覺得我很奇怪？還是根本不記得了？】
空氣仿佛凝固了幾秒。
然后，她聽到頭頂傳來一個低低的、淡淡的“嗯”聲。
只有一個字，沒有多余的情緒，聽不出喜怒。
沈言初：“……”
【嗯？就一個“嗯”？這是記得還是不記得啊？大佬的世界果然難以理解……】
雖然只有一個字，但好歹算是有了回應。沈言初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同時也徹底打消了和他繼續交流的念頭。
【算了算了，道謝也道了，任務完成。以后還是保持距離，相安無事比較好。跟這種一看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當鄰桌，壓力太大了……】
她默默地轉回身，拿出自己的文具，攤開筆記本，假裝認真地開始預習……雖然腦子里還是一團亂麻。
而她右手邊的蘇汐，早就將剛才那一幕盡收眼底。此刻，她正用胳膊肘瘋狂地懟著沈言初的肋骨，臉上掛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八卦笑容，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氣音問道：“喂喂喂！什么情況？！昨天？商場？摔倒？扶你？老實交代！你倆什么時候勾搭上的？！”
“昨天你去完衛生間后滿臉通紅地回來，又不告訴我原因，難道是……”
沈言初被她說得差點岔氣，又不敢太大聲反駁，只能一邊躲閃一邊壓低聲音回道：“什么勾搭！別瞎說！就是個意外！意外懂不懂！”
“意外？我看是‘意’料之外的‘外’遇吧！”蘇汐顯然不信，眼睛亮得像發現了新大陸的哥倫布，“快說快說！到底怎么回事？別想糊弄我，你們之間肯定有事發生。”
“你才外遇！你腦子里能不能想點健康的！”沈言初又好氣又好笑，臉頰再次升溫，“就是我昨天差點摔了個狗吃屎，他正好路過扶了我一把而已！純屬巧合！”
“真的只是這樣？”蘇汐瞇起眼睛，表示懷疑。
“真的！比真金還真！”沈言初就差指天發誓了。
“那他剛才還問你要不要幫忙放書包？還‘嗯’了一聲？這‘嗯’得很有深意啊！”蘇汐化身福爾摩斯·汐，試圖從蛛絲馬跡中挖掘線索。
“……”沈言初無語問蒼天，“你想象力不去寫本子去寫偶像劇，簡直是浪費人才！”沈言初沒好氣地回懟。
“哎呀，這怎么能叫偶像劇呢？這叫命中注定！你想想，茫茫人海，你們在商場相遇，然后又在同一個班，還成了鄰桌，哦不，鄰桌！這緣分，簡直比牛郎織女還感人！”蘇汐越說越興奮，眼睛里八卦的光芒更加閃爍，仿佛已經看到了沈言初和陸懷誠手牽手走上人生巔峰的畫面。
沈言初聽得頭都大了，正想反駁，講臺上的王老師已經開始講話了。
“好了同學們，安靜一下。”王老師拍了拍手，示意大家注意，“開學第一天，我們先不講課，主要說幾件事。首先，歡迎新同學陸懷誠加入我們高二（7）班這個大家庭……”
王老師的開學致辭，就像每年都會準時響起的背景音樂，內容大同小異，無非是強調紀律、學習、安全，以及對新學期的展望。沈言初聽得昏昏欲睡，眼神開始放空，飄向窗外。
【唉，又是新的一年，又是熟悉的套路……感覺我的青春就在這無窮無盡的開學典禮和老師講話中流逝了……】
她一邊在心里吐槽，一邊偷偷瞥了一眼旁邊的陸懷誠。他坐姿端正，雙手放在桌面上，目光平靜地看著講臺，仿佛真的在認真聽講。側臉的輪廓在陽光下顯得更加立體，鼻梁高挺，薄唇微抿，整個人散發著一種……學霸的氣場？
【果然，長得好看的人連聽講都這么賞心悅目……不對不對！沈言初！你又跑偏了！趕緊把思緒拉回來！】
她趕緊收回目光，強迫自己看向講臺，但耳朵里聽到的內容卻怎么也進不了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