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4日，國貿大廈23樓

周明宇向門口等著他的幾名年輕勤務一一握手，并從口袋里掏出他從樓下吃午餐時順手買下的軟盒中華，一一遞向看守的幾位。幾個年輕的勤務側頭看向一個年紀稍長的，像是他們的領頭人。那人擺手：“謝謝，不會。”周明宇這才收起了煙：“孫警官都囑咐我們了，給您這邊添麻煩了。”

那人繼續擺手：“沒事，”隨即帶上了樓層門。

周明宇和助手走進現場時，已經是下午四點鐘，對于周明宇來說，當他第一次，也是真正親眼看到棧奕事發前所在的最后的地方時，心里有一種難以言表的復雜滋味。房間里東西很亂，雜亂無章的打印紙在房間的角落堆積成山，幾沓帶有“招標”字樣的彩印件被隨手扔在一旁的玻璃櫥上。靠近窗戶的一側依次是一個吊椅，一臺咖啡機，一張放有保險柜的紅色實木桌子，看樣子是棧奕最后的辦公桌，而這里應該也是他最后的辦公地點。淡綠色的窗簾像是被隨手拉上了一半，又像是沒有被徹底打開。掛在窗欞上，已經壞掉的窗紗被風吹得搖搖欲墜，又像是一個徘徊在窗戶，不愿走又不想留下的，一個在生與死，上升與墜落邊際上的幽靈。

“窗子沒關”，一向開朗的助手真正到了這里以后，反而也開始變得有些手足無措起來了。“我去關上嗎？”

“不用。”周明宇的心里百感交集，像是心跳像是海水拍打在巖石上一般，在碰撞里跌宕起伏。這是棧奕最后的地方嗎？他在這里，度過，他生命中最后的時間的嗎？他在生命中最后的幾個月，究竟經歷了些什么，在這幾年里風光無限的異色，又是怎么樣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這幾年，他在外地，看到新聞上的報道，他真的有一直關注這個公司。看著它從一開始的一點點逐漸變成一個龐然大物；看著他的朋友變得愈加沉穩，成熟，學著在鏡頭前談笑風生；他在遠處，每當遇到工作和事業的不順時，都會把他當做一個榜樣，一份激勵，可是當他來到這座城市，一直想著找一個機會去約，去親眼看一看，去置身其地地感受和見證一下，如今的異色，在他離開后變成的樣子。可他甚至沒有來得及去約，沒來得及去和那個人說上哪怕那么一句話。

可是這一切的確也真真切切地發生了。就在他眼前，真實的一切就這樣擺在他面前。

他不想想，他也不敢想。

周明宇努力地收回自己的思緒，調整自己的語氣和情緒，他招呼自己的助手：“我們去桌子那邊看一看。”

風依然在不依不饒地卷著那半截窗紗，在快要落山的夕陽里發出嘶嘶的聲音。

桌子上擺著幾桶泡面盒，但是都沒有拆封，它們的四周，零零散散地散落著一些像是咖啡的水漬，不過早已干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