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魔障，李敘白只是笑問木客：“前輩是留在大殿，還是與晚輩同去迎接瘋虎妖王？”

凌虛觀所經歷的艱難險阻，木客設身處地的想想，都覺不寒而栗。

反觀少年，依舊云淡風輕，好似來的確實是做客的友人，而非傳言中瘋瘋癲癲的血月窟妖王。

“瘋虎此妖，性情暴戾，一言不合就要殺人，小公子千萬當心。”

這是婉拒了。

李敘白應下，和瑯山出了凌虛觀，但見那瘋虎妖王化作翩翩貴公子，相貌俊逸，氣度不凡，搖著折扇，仿佛踏青游玩一般。

“虛靈子弟子李敘白，見過前輩。”

他仍是不卑不亢的見禮。

瘋虎妖王笑瞇瞇的打量李敘白，“我聽小妖說了你的事跡，虛靈子道友是受天眷的，臨死前竟收了你這位寶貝弟子，真教人羨慕。”

“晚輩粗胚，實在承受不起前輩夸贊，請前輩到觀里飲杯茶水。”

瘋虎妖王抬手指了指廝殺慘烈的戰場，問道：“都是你殺的？”

“還有弟兄們。”

“不錯，殺的好，我早就瞧蘇瓊那廝不順眼了。”

當初白鹿仙子曾送李敘白一枚玉佩，那玉叫安魂佩，簽文提示是從瘋虎妖王打賭贏來的。

幸虧那時李敘白拒絕了，否則，這樁因果在此刻爆發，后果難以想象。

進了凌虛觀，妖王東看看西瞧瞧。

“虛靈子那廝應該跑了吧？”

“晚輩也不知師父去了哪，興許快要回來了。”

“定然去找鬼藤公老東西求庇佑了。放心，你是小輩，我不難為你，我也知道虛靈子的接骨生血散十分奧妙，這廝暫時死不了，能茍活一段時間。”

“前輩這邊走。”

當瘋虎妖王瞧見木客，霎時譏笑道：“你這老東西趁虛靈子不在，來凌虛觀打家劫舍？”

木客罵道：“你這瘋虎休要血口噴人！”

“哼，你們山神廟的做派別人不敢說，我可不會留情，你們這群鉆了勢利眼的小人，若非尊神護著，早被我等宰了。”

木客撇過頭，懶得搭理。

瘋虎見大殿擺了神像，趕緊收了折扇，整衣肅拜，從似玉手里接過三炷香，引燃，恭恭敬敬插入香爐。

李敘白還擔心這妖王不知禮數，看到他如此敬畏虔誠，暗道，難不成瘋虎不像木客說的那么不堪？

落了座。

瘋虎笑道：“既然柳棲在這兒，我也猜到她會說什么謠言。

你不知，我歷來奉著‘啖盡迷路奸邪，護送過往好人’……”

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這雙虎目，有些天生的神通，可瞧見旁人身上的冤孽，就比如你，你小子……”

妖王倒吸了口氣，似乎找不到合適的言語。

“你小子我看的挺普通的，沒甚特殊之處。”

木客冷笑：“狗眼看人低。”

瘋虎哈哈大笑，指著木客罵道：“賊婆娘，你洞府里的妖魔，老子見一個吞一個，見兩個吞一雙！”

“兩位前輩消消火，喝杯茶水。”

瘋虎不再說話，安靜飲茶，時不時仰頭看看救苦天尊的木雕像。

這段時間，每逢香爐的香燃盡，李敘白就去續三炷。

凌虛觀存有許多香燭，問了問，是觀音禪院送的，來此的和尚說，菩薩有無邊法力，無論在何方何地跪拜，皆能知之，勸凌虛觀的妖魔天天為菩薩獻香叩頭。

山丞領了一群妖魔前來，看見瘋虎居然在此，警告他李敘白有山神令牌，切勿自誤。

瘋虎則譏諷山丞跟木客，打著山神的名頭，仗勢欺人。

兩人不愿理會他，呼喊兒郎們趕緊運送珍寶回洞府。

瘋虎問李敘白：“你是虛靈子的弟子，虛靈子沒幾天好活了，今后這些寶貝都是你的，你就眼睜睜看著落入山丞、木客之手？”

少年盡管對這妖王的真實心性有所揣測，卻也不敢貿然下判斷，只好將適才大戰的事，言簡意賅說了遍。

瘋虎一拍大腿，“我為的就是此事而來！”

“前輩的消息這般靈通？”

“我恰好找老狐貍論道，途中見到潰敗的小妖，抓著幾頭問了問，得知此事，便急匆匆趕來了。”

李敘白不解道：“前輩所為何事？”

“實話與你說，我和白鹿洞的蘇瓊不對付，想跟凌虛觀聯手把她干掉！”

“恐怕讓前輩失望了，凌虛觀現今的狀況委實不妙。”

瘋虎搖頭晃腦的笑道：“不急，不急。此事若能撮合成，你也別插手，妖王間拳對拳的廝殺，極兇險，你尚無法力，只靠氣力，妖王殺你，僅僅使個法兒就行了。

等虛靈子道友恢復些許本事，再聯合鬼藤公，那只狡詐多端卻心眼不壞的老狐貍，將蘇瓊這頭白鹿宰了。

彼時，分你條鹿腿吃吃。”

李敘白問道：“前輩是要在觀里等候師父？”

“不等他，此事我已經與你說了，虛靈子回來后，你便轉述給他，若答應，你就到血月窟做客，我那里留了點靈茶，正好讓你喝了，若不同意，就此作罷，權當沒這回事。”

細細考慮下的話，白鹿仙子如今已是敵人，瘋虎妖王反而是上桿子求結盟的朋友。

“師父回來后，晚輩絕對一字不差轉述。”

“那蝎娘子本事不大，卻是頭風月邪魔，你該當心此獠擅自擄你去風月客棧。”

瘋虎妖王說的，恰恰是李敘白最擔心的，但有那座煉丹殿在，大不了學虛靈子往里面一鉆。

“請前輩賜教。”

“沒甚賜教的，虛靈子煉丹術不錯，他的煉丹殿亦有陣法保護，你是他的弟子，到煉丹殿去睡覺，虛靈子肯定不會怪罪。”

李敘白好似恍然大悟，趕緊拜謝。

瘋虎妖王只飲了數杯茶水，等山丞、木客先走，他交代完事情，也不留，徑直離開凌虛觀。

少年送行。

“晚輩有點廚藝，前輩不如吃頓飯再走。”

瘋虎妖王擺手：“無功不受祿，我又不曾幫你什么，哪能享用你做的珍饈美食？走了，走了，不必遠送，好生修煉。”

這位妖王名號上雖有“瘋”字，為人處事卻半點不瘋，甚至比李敘白見過的其他妖王都要謙遜有禮。

識海被灰蒙蒙薄氣裹著的金錢微動。

只一條簽文。

【中上簽：石壓筍斜、雪壓松直——在凌虛觀虛靈子的煉丹殿，燒煉動字門的外丹術，不僅有所小成，亦能躲避風月客棧蝎娘子的侵擾。小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