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燼。

這是諾茲恢復意識時，鼻腔里捕捉到的第一縷，也是最濃重的一縷氣息。并非溫暖的爐火余燼，而是帶著硫磺、焦木和某種蛋白質燒灼后特有腥氣的、冰冷的殘骸之味。

他嘗試吸氣，肺部立刻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仿佛被無數細小的玻璃碴刮過。咳嗽不受控制地爆發，震得他本就酸痛欲裂的身體蜷縮起來，像一只被踩爛了殼的海螺。視線模糊，只能勉強分辨出頭頂是鉛灰色的天空，厚重的云層壓得很低，吝嗇地不肯透下一絲像樣的陽光。

“…操。”一個沙啞、干澀，完全陌生的音節從他喉嚨里擠出來。這不是他熟悉的聲音，也不是他習慣的語言，但那句簡潔明了的國罵所蘊含的情緒，卻是他此刻最真實的寫照。

記憶如同被打碎的玻璃瓶，碎片扎得他頭痛欲裂，卻又拼湊不出完整的圖像。最后的印象是加班到深夜，為了一個甲方永遠不滿意的方案，在電腦前幾乎要和鍵盤融為一體，然后…是刺眼的白光？還是卡車的大燈？記不清了。

而現在，他躺在一片廢墟之中。

斷裂的木梁，燒黑的磚石，散落的奇形怪狀的金屬零件——這些東西帶著一種既陌生又詭異的熟悉感，仿佛是他身體的一部分記憶。他掙扎著想坐起來，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穿著破爛不堪的粗布工裝，皮膚上布滿了擦傷和淤青，左手腕處還有一道不算深但依舊在滲血的傷口。

“行吧，穿越了。”諾茲在心里對自己說，語氣平靜得像是在確認今天星期幾，“還是個開局地獄難度的。沒系統提示音，沒新手大禮包，連個‘您好，異世界’的歡迎橫幅都沒有，差評。”

他環顧四周。這是一片被徹底摧毀的城鎮或工坊的遺跡，空氣中除了灰燼味，還有揮之不去的死寂。遠處似乎能聽到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證明這里是個島嶼。根據那些散落的、帶著精密齒輪和奇異金屬光澤的零件判斷，這里…很可能和他身體殘留的“工匠學徒”記憶有關。

“南海，精密工藝，大海賊時代初期，毀滅…”諾茲揉著刺痛的太陽穴，強迫自己整合那些不屬于他的記憶碎片，“所以，原主大概是在某個倒霉催的海賊入侵或者海軍‘正義執行’中掛了，然后我這個加班猝死的社畜就頂包了？真是…一種循環.”

就在這時，一個毫無感情、純粹機械質感的電子音，突兀地在他腦海中響起：

【系統激活。檢測到宿主生命體征穩定。開始綁定…綁定完成。】

【新手引導任務發布：‘求生本能’】

【任務目標：在接下來一小時內，找到并飲用至少200毫升相對潔凈的淡水，并處理手腕傷口（允許使用任何有效方式）。】

【任務獎勵：臨時召喚物-‘劣質治療軟膏’ x 1 (效果：輕微止血，加速淺層傷口愈合，有刺痛感)。】

【失敗懲罰：在未來第一次遇到身高超過兩米的人時，必須對其大聲朗誦：‘大海啊，你全是水！駿馬啊，你四條腿！’，并保持嚴肅表情。】

【是否接受任務？】

諾茲沉默了足足十秒鐘。

“得，系統雖遲但到。還帶了個嘲諷技能點滿的懲罰機制。”諾茲面無表情地想，“相對潔凈的淡水？在這廢墟里？你仿佛是在逗我。還有這懲罰，是生怕我死得不夠快不夠有創意嗎？……不過，這涉及到生存，不接受也得做。接受。”

他在心中默念“接受”。

系統沒有任何回應，似乎默認了他的選擇。他知道，現在不是吐槽的時候。手腕的傷口還在流血，身體的虛弱感和喉嚨的干渴都是真實的。他掙扎著爬起來，開始在廢墟中蹣跚搜尋。

他運用著身體殘留的本能——工匠學徒對材料和結構的敏感，讓他下意識地避開搖搖欲墜的斷壁，辨認出某些容器的殘骸。他找到一個還算完整的、沾滿灰塵的金屬水壺，又撕下衣角，利用找到的一些碎炭和相對干凈的布片，笨拙但有效地制作了一個簡易的過濾裝置。最終，他在一處稍微遠離主要焚燒區的角落，找到了一小洼渾濁的積水。

過濾，再過濾。看著水壺里那點顏色依舊可疑的液體，諾茲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閉著眼睛灌了下去。至少，沒有明顯的異味。

然后是傷口。他找到一塊鋒利些的金屬片，檢查確認沒有明顯銹跡后，割開傷口周圍破爛的布料，用過濾后稍微干凈點的水沖洗了一下，痛得他齜牙咧嘴。最后撕下相對干凈的內襯衣物，用力扎緊。

【任務‘求生本能’完成。】

【獎勵‘劣質治療軟膏’x1已發放至系統空間（意識提取即可使用）。】

諾茲依言提取，一小管看起來像工業黃油的玩意兒出現在手中。他擰開蓋子，一股刺鼻的草藥混合機油的味道撲面而來。他認命地將其涂抹在傷口上，立刻感受到一陣火辣辣的刺痛，但出血確實很快止住了。

“聊勝于無。”他評價道，同時開始思考下一步。這個島上看起來沒什么活人了，必須盡快離開。他需要食物、更可靠的水源，以及…一艘船，或者至少是能修復一艘破船的工具和材料。

就在他低頭在一堆廢棄零件中翻找，試圖找到些能用的扳手或錘子時，一個略顯尖利的聲音打破了死寂：

“喂！那邊的乞丐！你在翻什么？找到什么寶貝了嗎？快給本大爺交出來！”

諾茲猛地抬頭。

不遠處，一個穿著紅白條紋襯衫、臉上畫著小丑般油彩、鼻子是標志性紅色的少年，正雙手叉腰，趾高氣揚地看著他。少年身后還跟著幾個看起來更像是湊數的小嘍啰，一個個面帶不善。

諾茲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縮了一下。

“……巴基？未來的七武海，小丑之王，現在這副尊容…看起來像個剛出道的雜耍團學徒，還是營養不良的那種。”諾茲迅速在心里評估著對方，“看樣子是羅杰海賊團解散后，他自己出來單干，估計也是來這廢墟碰碰運氣，想撿點漏？”

“喂！啞巴了嗎？”巴基見諾茲不說話，有些不耐煩地跺了跺腳，“把好東西交出來，本大爺可以考慮饒你一命！”

諾茲緩緩站直身體，拍了拍手上的灰。他現在手無寸鐵，身體虛弱，硬碰硬絕對沒戲。但他腦子里關于巴基的情報卻在飛速運轉：貪財、愛面子、有點神經質，以及…對“紅鼻子”這個稱呼極其敏感。

他沒有立刻回應巴基的勒索，而是用一種混合著好奇和幾分（裝出來的）天真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巴基幾眼，然后，用盡可能平靜的語氣開口，聲音依舊有些沙啞：

“你…就是那個傳說中鼻子像櫻桃一樣又紅又圓，能帶來好運的小丑先生嗎？”

巴基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額頭上青筋暴起：“你說誰的鼻子像櫻桃——？！”

幾乎在同時，諾茲腦海中再次響起系統的冰冷提示音：

【觸發隨機任務：‘小丑的怒點’】

【任務目標：在不被目標人物‘巴基’物理攻擊直接命中的前提下，成功使其因為對其‘鼻子’的評論而暴怒三次（判定標準：目標情緒顯著失控，并出現攻擊性言語或行為威脅）。】

【任務獎勵：永久召喚物-‘概念投影：彈簧玩偶’(力量繼承轉化方向：提升身體柔韌性、微幅提升對鈍擊傷害的抗性)。】

【失敗懲罰：找到一面鏡子，對著鏡子模仿小丑的笑聲，持續一分鐘，并錄下音頻（系統提供錄制功能），設置為未來三個月內的系統提示音。】

【是否接受任務？】

諾茲的眼角不易察覺地抽動了一下。

“……”他快速權衡著。獎勵是永久召喚物，“彈簧玩偶”的概念聽起來很蠢，但提升柔韌性和鈍擊抗性似乎有點用處，尤其是在這個肉搏常見的世界。風險是激怒一個未來的七武海（雖然現在很弱），可能會被砍。而失敗懲罰……一想到未來三個月，每次系統提示都是自己的小丑笑聲錄音……

“接受。”諾茲幾乎是咬著牙在心里做出了決定。不是為了那個滑稽的“彈簧玩偶”，而是那個失敗懲罰，他絕對、絕對不想親身體驗！

他看著已經氣得跳腳、拔出腰間小刀的巴基。

“干了！”這次不是對系統說的，而是對自己說的，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