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城的上空，太陽徐徐升起，那久違的金色光輝傾灑而下，為大地鍍上了一層暖融融的光暈。

林晨曦利落地打開后備箱，掏出武器袋，從中挑出一把裝填著煉油彈的霰彈槍，隨手丟給江婉瑩，干脆地說：“拿著，防身用。”

江婉瑩手忙腳亂地接住，一臉疑惑地問道：“我就只有這一把槍？那你呢？”

“我？我隨便湊合一下就行。”林晨曦一邊說著，一邊把裝滿子彈的M1911手槍穩穩插在背后，又將兩把寒光閃閃的鋒利砍刀分挎在腰間，最后手上端起發射器，裝上戰術手電，開始做著最后一次細致的武器檢查。

“喂喂喂，這可不行吧，我們倆這畫風差太多了，這也太不公平了吧？你這叫湊合？”

“至少你也得再給我一把刀和一把手槍吧。”江婉瑩見狀，連忙拉住林晨曦，不依不饒地說道。

林晨曦沉思片刻，終究還是取出一把砍刀遞給她，解釋道：“我這不是怕你力氣不夠嘛。”

“手槍就算了，要是真有人襲擊你，你要是下不去手，我來。”那輕描淡寫的語氣，仿佛他說的并不是人，而是去菜市場殺雞一般輕松。

“話說我怎么感覺你也很興奮啊，晨曦，你真的一個人狩獵了一整年嗎？”江婉瑩緊緊盯著林晨曦。

看著他那抑制不住的激動模樣，就如同當初聽到鮑勃要帶自己去進行第一次狩獵時那般興奮，她頓時心里沒了底。

仔細想想，鮑勃怎么可能放心讓剛滿十八的林晨曦獨自狩獵一整年呢！

林晨曦感受到她的質疑，轉過頭來，一臉無辜地說：“你這什么意思啊，我就是終于能玩玩這種殺傷力大的武器，有點小激動嘛。”

“男人嘛，哎呀，這很正常的啦。”說著，又開始幻想起來，“什么時候我能用火箭筒獵魔呢，嘿嘿。”

江婉瑩聽了，簡直無語至極，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從早上起來，她就看著林晨曦一遍又一遍地檢查武器，那時她還滿心感慨“原來那個少年真的成長為如此穩重的獵人了”。

結果現在看來，這個家伙該死的蠢貨根本就是個剛得到心愛玩具的小屁孩，正興致勃勃地反復把玩欣賞著他的新“玩具”。

“我靠！”江婉瑩在心里暗自吐槽。

不過，她還是白了林晨曦一眼后，在心里默默念道：“算了，別當該死的蠢貨了，當個長命百歲的蠢貨吧。”

隨后，她把刀系好，穩穩地挎在了腰間。

林晨曦一馬當先，踏入了陰暗的廠房。廠房內彌漫著一股陳舊腐朽的氣息，仿佛歲月的塵埃都在這里沉淀。

江婉瑩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兩人一前一后，警惕地提防著黑暗中隨時可能出現的危險。

廠房里還殘留著幾件當年沒來得及運走的便宜器械，如今都已被拆解得破爛不堪，那些稍微值錢的部件，早就被這里的流浪漢拆下來賣錢了。

經過長時間的風吹雨打，又無人維護，廠房的頂棚四處都是漏洞，時不時能聽到殘留的雨水從縫隙滑落，滴落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嘀嗒”聲，在這寂靜的環境里，更增添了一份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氛圍。

一個多小時過去了，兩人在高度緊張的氛圍中，仔細搜查了四個舊廠。

然而，除了幾個地方有過生火的痕跡、一些臟兮兮的衣服，就只找到一些散落的破爛布片，一無所獲。

江婉瑩心里既急躁又壓抑，但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詢問，畢竟這是她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狩獵，她根本不清楚這是否屬于正常情況，只能帶著詢問的目光，眼巴巴地看向林晨曦，盼著他能說點什么。

林晨曦帶著她回到車邊，臉色愈發陰沉，隨后猛地一拳重重砸在車身上。

“福城的警察都是吃白飯的嗎？！要不是那四個人被發現了，你知道會有什么后果嗎！”林晨曦忍不住破口大罵。

“怎么了晨曦？是我們找錯了？那東西不在這嗎？”江婉瑩看著憤怒的林晨曦有些惴惴不安。

“不是我們找錯了，你想想，我們進去之后看到過一個活物嗎？這地方都快成那兩個怪物的自助餐廳了。”

被他這么一提醒，江婉瑩也回過神來。是啊，明明林晨曦還給了她槍，讓她防備著可能出現的流浪漢……

可現在廠房里除了有人生活過的些許痕跡，別說是人了，就連老鼠的動靜都沒有。

仔細想想，自從他們進來之后，竟然連一聲鳥叫都沒聽到……

天色好不容易放晴，按常理來說，鳥兒們此時應該都出來覓食了，更何況這里廢棄那么久了，應該有很多鳥兒棲息。

“情況不對勁，現在我們要面對的可能是兩只僵尸，千萬要小心。”林晨曦的聲音低沉而嘶啞，仿佛被重負壓得有些喘不過氣，“就是變成魃也不是沒可能，根本沒人知道那鬼東西已經吃了多少人了。”

思索片刻后，他還是轉過頭，看向江婉瑩，語氣堅定地說：“算了，我們回去吧，這單暫時不接了。”

“我會通知鮑勃和我朋友，等他們過來了，我們再一起處理。”

江婉瑩一聽，頓時有些泄氣，不甘心地問道：“我們就這么不管了嗎？它們可能還會繼續殺害其他人的……”

“我們真的就這樣回去？！”

林晨曦神色冷淡，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平靜地說：“我沒有義務拿自己的命去賭，只為了保護其他人的安危，更何況只有我們活下去，才能救更多的人。”

他頓了頓，接著吩咐道，“現在你開車，把車送回市政樓，然后自己打車回家，我去想辦法聯系我朋友，讓他們盡快趕過來。”

看著林晨曦那冷漠的臉龐，江婉瑩一下子不知所措。

她感覺自己認識的那個少年，似乎在這幾年無數次的狩獵中，孤獨地死去了，心里那曾經無比耀眼的光芒，也不知何時被黑暗徹底吞噬。

當年，那個女孩把這個少年視作人生中的英雄，可如今，曾經的小英雄難道就這樣落寞了嗎？難道已經死在了某個無人知曉的角落里……

江婉瑩失魂落魄地坐上車，看著林晨曦收拾好東西，提著袋子，頭也不回地走出廠門，她的頭緩緩垂了下去。

淚水不受控制地“嘀嗒”掉落在車墊上，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哭，只是心里莫名地難過和委屈，既像是在為當年那個看錯人的自己感到不值，又像是在為那個孤獨逝去的少年而哀傷。

她踩下油門，車子從林晨曦身邊疾馳而過，她賭氣般狠狠地按下喇叭，宣泄著自己內心的不滿。

車在車流中橫沖直撞，絲毫不理會其他車主的叫罵聲，仿佛只有在這混亂的車流中穿梭，才能讓她暫時忘卻心中的煩惱。

過了很久，車緩緩停在了路邊。

江婉瑩走進便利店，買了一包香煙，點上一根，猛地吸了一口，結果被嗆得咳嗽連連。

她有些想不明白，這東西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讓那么多獵人癡迷。

鮑勃的煙癮就特別大，有時候案子陷入僵局，毫無進展，鮑勃就會整夜整夜地查閱資料尋找線索。

那個時候她還小，早上起床去和鮑勃打招呼，總會看到他的房間里煙霧繚繞，就像取暖壁爐的煙囪被堵住了一樣。

而這時，鮑勃就會從那煙霧中走出來，輕輕摟住她的肩膀，把她推出房間，一邊揉著她的頭，一邊對她說：“這對身體不好。”

江婉瑩那時就想不通，為什么她見過的很多獵人都愛抽煙呢？

大家明明都知道這東西對身體有害啊。

鮑勃總是會揉著她的頭，輕聲解釋：“可能大家都有煩心事吧，需要一個方式來發泄。”

鮑勃特別喜歡揉她的頭，她好像都快要忘記了……

在那遙遠的記憶里，父親和母親也總是喜歡揉她的頭，夸她聽話又漂亮，說她以后一定會是個小美女。

父親有時候還會把她高高抱起，用力拋向天空，逗得她歡呼雀躍，這個時候母親總會嗔怪父親兩句。

雖然母親嘴上在埋怨，但嘴角卻總是掛著溫柔的笑容。

那個時候的她，不明白母親明明在責怪父親為什么還笑的那么開心，也不需要明白，她只知道大家都很開心，那就是幸福的感覺。

她特別喜歡那種被拋起來的感覺，仿佛自己也變成了天空中的鳥兒，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可是，當她漸漸長大，終于明白幸福的滋味時，她的父母早就死在那個絕望的夜晚。

好在那晚，她又遇到了鮑勃和晨曦，雖然心里時常會想念父母……

但每當鮑勃揉著她的頭，三個人溫馨地在一起時，她又覺得自己是幸福的。

晨曦又是什么時候學會抽煙的呢？他也有那么多煩心事需要排解嗎？

是從那個小英雄在殘酷的獵魔世界里“死去”之后，煩心事才越來越多的嗎？

她突然無比想念鮑勃，那個固執又愛吹噓，卻又無比暖心的倔老頭。

想念鮑勃揉她頭時的溫暖觸感，鮑勃的大手雖然粗糙，卻總能給她帶來無盡的安心。

想著想著，她又有些后悔，當初那個幼稚不懂事的自己，為什么要和鮑勃吵架，離開那個充滿溫馨的小家呢？

她的眼淚又開始在眼眶里打轉，要是當初她沒有離開，晨曦是不是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了？

鮑勃騙人，抽煙根本發泄不了任何心事。

林晨曦看著按著喇叭遠去的車輛，釋然的笑了笑，感覺渾身的重擔一下子都卸了下來，整個人輕松無比。

他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煙，隨后丟在地上，狠狠地踩滅，提上武器袋，轉身大步流星的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