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之世，劃地而治。

鄉野小民若無憑引，壓根進不去縣城。

至于郡城，就連縣尊都不可隨意進入，即使靈念修為也得在仙廟掛名、低調行事，更何況剛剛邁入鑄體四層的胡長琰。

胡長琰說完，場中一時寂靜。

清道姑向他深深望去，眼波流轉，不知在想些什么。

病書生則恍若未聞，捂住口鼻重重咳嗽了聲。

而集運子，他卻一動不動，只是兩道眼皮輕輕眨了眨。

好一會兒，無人接話，胡長琰低垂著頭，頗有一幅沮喪失望的模樣。

高大櫸木上的集運子手臂一揮，徐徐傳音道：

“既然沒什么可交流的，那此次交易便已結束。”

“至于下次......”

“可以稍微提醒一下諸位，這瑯水縣，不好待了?！?

靈識之中的傳音未散，圍成一圈的幾棵樹木像是根須活了過來一樣，不停挪動，在林地間眾多枝葉的阻擋之下，許祀四人各自散開。

僅僅兩息功夫，許祀再也看不見其余四人的身影，就連氣息也快速淡去。

好在胡長琰的氣息他極為熟悉，即使淡得只剩一縷，許祀依舊精準地察覺到他的行動軌跡。

并且，胡長琰身邊還有一股微不可查的氣息跟隨。

果然，集運子剛才肯定和他私下傳音過了。

必然是為血脈印記之事！

許祀并未驚動二人，遠遠避開，飛回瑯水城中。

而集運子也很快與胡長琰達成交易，約定好明日酉時還是在此地碰面。

胡長琰答應用三階寶物來換取他集英行的血脈印記。

靈識托舉，集運子踏空而渡，環視眾人離開的背影，心情難得有些激動。

在他的望氣術下。

胡長琰、俞仙兒、柳奉牘，瑯水縣域三人，氣運有半丈之高，濃如狼煙。

瑯水正是亂世將起之地，他費盡心思聚攏這三人，引入他的法陣命術，就是為的三人氣運相搏！

集英行，集天下英才，俱為柴薪。

他集運子，專司氣運，收集的氣運越盛，他的修為、命術都會提升得越強！

但是，那個突然闖入的蒼青子老道，他卻怎么都看不透。

顱內靈識不沾火氣，分明是靈念一重，但怎么能抵擋得住他這來自陰墟的秘法望氣術？

集運子百思不得其解，本想暗地跟蹤探查一番，奈何那老道身影消失的極快、氣息不存，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

瑯水城中，何時出現過此等人物？

莫非......

集運子瞬間想到了什么。

“得好好打聽打聽，又是哪個世家的老妖怪出山了?！?

集運子心中喃喃，往陵山郡方向飛去。

瑯水城中，天色已晚。

鎮墟軍今日從南城到北城接連抓捕數百人，雖多是地痞乞丐、挑夫小販之流，但也鬧得全城人心惶惶、戶門緊閉。

街巷空空，燈光稀疏，全城都靜的可怕。

暗流涌動，就等著在某一刻間爆發。

許祀的感知極為靈敏，此時像極了葛家怪物來襲的那一夜。

四象會要與鎮墟軍硬碰硬了！

局勢在按照他的預設發展，許祀隱在閣樓中，意念一動。

紅襖蓮辮的小女孩手持青銅燈盞出現在他面前。

諦聽神通頃刻展開。

胡長琰住處。

“鐘館主，今夜之事拜托你了！”胡長琰凝重道。

忠義武館的館主鐘毅拍著胸脯道：

“琰公子放心，老夫行走江湖多年，正是靠著一雙巧手，見過的機關術更是不知多少，此事包在老夫身上?！?

“不過，進去之后，得分我三成！”

“好！”胡長琰重重點頭。

南城某間低矮破院中。

苗秀蘭一手挽著李念兒，凹凸有致的身體嵌在李念兒瘦小的手臂間，一手端起盛滿烈酒的粗陶碗，臉上泛起潮紅，輕聲說道：

“專門放出去的引子都進了縣衙大牢，想必鎮墟軍正忙著審問呢?！?

“四字堂口的掌柜們都到齊了，我們子時動手，趁此一舉拿下瑯水城！”

“我這輩子，從十一歲那年逃出瑯水城窯子起，就已經死了?！?

“能活到現在全是賺的！沒有會首，沒有四象會，哪還有我苗秀蘭這個人！”

“翻天覆地，自今夜始！干！”

苗秀蘭越說越激動，兩行熱流滑落碗中，卻極為灑脫地將整碗烈酒一飲而盡。

“干！”

其余幾位堂口副掌柜也是心頭直熱，紛紛飲下。

李念兒不會喝酒，靜靜坐在苗秀蘭身旁，在她嫵媚輕顫的身段間，仿佛看見那夜死在鄒麻子手里的姑娘模樣。

雖然感覺四象會總有一股說不上來的詭異感，但是她此時是希望四象會成功的，尤其是，她已經鑄體三層，升任為刮字堂口副掌柜！

幾人還意猶未盡，唯有韋青山，默不作聲，心事重重。

鎮墟軍外圍。

有校尉竊竊私語。

“項統領指示，從現在開始，全軍警戒，防備敵襲！”

“敵襲？什么敵襲？我看就是有府君要突破......”

“慎言！你不要命了？”

......

雖未聽到茆芝堂鋪子那位陳家小姐之話，但許祀通過蓮燈娘娘紅襖上的呂巖命數，翻看他今日的記憶，發現陳家并非不知道瑯水城即將發生何事，反而暗中收攏鋪子，像是要離開瑯水城，卻又不見行動。

不過，呂巖被掌柜蔣業昌直接明示，明日再找不到許祀，下場不會好過。

茆芝堂不養閑人！

沒多久，蓮燈娘娘的三刻鐘時效結束，手握燈盞的小女孩散入許祀意念之中。

許祀注意到，蓮燈娘娘的欲念值終于增長到[欲念：1000／1000]，收集到的血脈凝珠已有指甲蓋大小，快接近今日武道小會交易的那枚了。

背后鶴翼展開，許祀躍入空中，抬頭望去。

夜幕籠罩，斜月隱去，星光寥寥。

子時已到。

兩道氣息快速離開南城范圍，一路北上，直奔瑯水河上游。

更多的是，無數哀嚎聲從北城縣衙響起，很快從北到南蔓延開來，千家萬戶原本緊閉的房門驚恐不已地打開，尚還安然無恙的人們剛跑出門檻，就被渾身帶血、身軀詭異扭動的怪物追上。

一時間，瑯水城中，如同煉獄，比血祭當夜范圍更廣、更肆無忌憚。

四象會，已然露出獠牙。